齊越理所當然地反問：“我今天就早上吃了一碗麵，這都晚上了，怎麼會不餓？”
他現在是人，不是鬼差。
淩渡韞一噎，而後朝門口走去，“我去樓下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他當然可以帶齊越去前麵的主宅，但這會兒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能省得不必要的麻煩。
齊越也沒跟他客氣，走到衣櫃旁邊拿出一套衣服換上後，溜達溜達地下樓了。
他以為淩渡韞說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是真的看看而已，沒想到等他下了樓，淩渡韞已經在廚房裡忙開了。
這是要親手煮東西給他吃？
小洋樓是有廚房的，淩渡韞沒搬去四合院住之前，就住在這棟小洋樓裡。平時的吃食都有傭人準備，但淩渡韞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還是會一些簡單的烹飪。
齊越稍稍驚訝過後，就坐到餐桌旁，等不知道是午餐還是晚餐抑或是宵夜的一餐上桌。
不久後，齊越就發現小鬼蹲在離廚房不遠的地方，直勾勾地看著淩渡韞，嘴角還掛著哈喇子，但神色隱隱有些忌憚。
“過來。”齊越朝小鬼招招手。
小鬼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淩渡韞，乖乖地走到齊越身邊，“齊老大，他好香啊，可以吃嗎？”
齊越敏銳地發現小鬼臉上多了幾道細小的傷痕，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不是試過了？”
“我……”小鬼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它剛剛確實趁齊越在樓上換衣服的時候去偷襲過淩渡韞，結果連淩渡韞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彈飛出去了。臉上還不知道被什麼傷到，又疼又麻。
在齊越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視線下，小鬼低下頭，誠心認錯，“齊老大，我錯了，我不該傷人的。”
齊越隻拍拍它的頭，沒說什麼。小鬼便知道齊越不怪它了，又樂嗬嗬地出去玩。齊越眼中卻閃過一抹深思之色，淩渡韞到底是什麼體質？為什麼鬼無法近身的同時，他還能無知無覺地傷害到鬼？
這個問題還沒得出答案，淩渡韞就端著一個碗過來，並把碗放在齊越的麵前，“冰箱裡隻有這個，你湊合吃一點。”
齊越收回發散的思緒，同淩渡韞道了一聲“謝了。”就低頭開始吃水餃，熱乎乎的水餃很快就滿足了齊越饑餓的胃。
吃完水餃後，淩渡韞帶他來到一間客房前，“你今晚暫時住這裡，明天我就會搬出去住，你可以繼續住這裡，也可以出去住。”
“真讓我睡這裡？”齊越挑眉問淩渡韞，眉眼含笑，語帶揶揄，“不讓我和你一起睡？”
淩渡韞跟著笑，“齊主任就彆開玩笑了。”
“行吧。”齊越裝作有些失落地走進客房，就在要關上房門的瞬間，突然探出頭來和淩渡韞說道：“淩大少你就...不怕今晚會有鬼來找你？”
淩渡韞：“……”
他微微滯了一下，麵色不改道：“我相信有齊主任在，它們不敢上門。”
“那就晚安了。”齊越也不強求，揮了揮手關上房門。
淩渡韞也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或許真的有齊越鎮著的原因，這個晚上並沒有鬼找上門，淩渡韞睡了個好覺。
轉眼月沉日升，新的一天來臨了。
齊越起床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他洗漱完出來，經過淩渡韞的房間時，發現房間已經打掃乾淨，淩渡韞並不在房間裡，靜悄悄的。昨天齊越穿的那件大紅色嫁衣孤零零地掛在床邊的暗影處，顯得有些詭異。
齊越隻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在樓梯口的時候看到小鬼，小鬼仰頭和齊越說道：“齊老大，那個人讓我轉告你，他先走了，讓你有事可以去這裡找他。”
接著小鬼說出一串地址，正是四合院的位置。
“我知道了。”齊越伸了個懶腰，離開小洋樓。
小鬼顛顛地跟在齊越身後，邊走邊嘟囔，聲音裡帶著小脾氣，“他看得見我，那昨天肯定是故意打我的！”
***
相較於昨天，今天的淩家大宅就安靜很多。聚集在這裡的鬼魂們不是被齊越滾成鬼球被迫離開，就是感受到淩渡韞已經走了，跟著散去。
而婚宴也結束了，想要看熱鬨的人昨晚就都走了。這會兒淩家大宅裡隻剩下長期住在這裡的主人們。
齊越並不打算住在淩家大宅裡，既然已經到了京城，他更傾向於去住地府的辦事處。小洋房位於老宅的西南方，要離開必須從老宅裡經過。齊越從小洋房裡出來，穿過一個花園便到了老宅。
這個時間點大部分淩家人都去上班了，齊越倒沒有遇到淩家人，隻有幾個傭人的身影來去匆匆，偶爾會好奇地看著他，齊越對這些視線視若無睹。
他本來想直接離開淩家大宅的，可是在經過老宅的時候，齊越感覺到老宅的某個方向傳來一股熟悉的陰氣和執念。
這讓齊越停下腳步，朝陰氣的來源處望去。
正好有傭人從他身邊經過，他開口把人叫住，指著溢散著陰氣的房間問道：“那裡是誰的房間？”
“那是二少爺的房間。”傭人還算客氣地回答。
淩延承的房間？
齊越想了想，舉步朝那個房間走去。
傭人本來想叫住他，話還沒說出口齊越的身影就消失在樓梯的拐彎處，傭人不由得抓了抓頭發，一臉莫名。
齊越很快便來到淩延承房間外，聽到裡麵傳來的動靜時，他的表情變得微妙。
“學習！學習！要學習！”
“考試！考試！當狀元！”
然而下一秒，這道聲音就變得十分淒厲和絕望——
“吾已學會數理化，為何還看不懂微積分？”
“微積分怎會如此之難？難於上數理化啊！”
……
聽到房間裡傳出來熟悉的哀嚎，齊越表情很微妙，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重新遇到科舉鬼。
...淩延承昨天從淩渡韞房間離開時還好好的，顯然科舉鬼是昨天半夜找上淩延承的。
相較於高中的理科，大學的高數更讓科舉鬼懷疑人生。
淩延承到底是淩渡韞的弟弟，齊越想了想。還是選擇開門進去看看情況。
房間裡，明亮的日光透過窗戶灑落在書桌旁奮筆疾書的身影上。
因為淩延承並沒有向筆仙許願，所以科舉鬼並無法附身進淩延承的身體，而是趴在淩延承的背上，用自己的陰氣和執念控製淩延承學習。
經過一個晚上的學習，淩延承早已變得虛弱不堪。他其實還有意識，但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總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腦中朝他嘶吼，叫他學習。一旦放下筆，不看資料，胸臆之間就湧起強烈的罪惡感，仿佛要將他湮滅。
他這會兒是眼冒金星，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腦子裡的聲音卻按著他的手，繼續朝他嘶吼，“學！給我學！”
就在淩延承以為自己會學死的時候，一道人影被陽光投射到他麵前，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腦袋裡強製他學習的聲音消失了，整個人為之一鬆。
淩延承下意識地轉頭去找尋這道救了他的人影，便看到齊越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他。但很快淩延承就發現，齊越看得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某個東西。
果然，下一秒齊越就開口說了一句讓淩延承莫名其妙的話，“好久不見啊。”
淩延承滿頭霧水，卻不知道趴在他身上的科舉鬼見到齊越後，身上的怨氣更加濃鬱了，哀怨的同時，還蘊含著委屈。
“地府有好多年沒有舉辦過公務員考試了，”科舉鬼盯著齊越，十分淒楚地指控道：“這就是你保證的‘陰間人不騙陰間人’？”
要不是這句保證，它也不會傻傻地、不分晝夜地學會高中數理化，就想在地府的公務員考試裡拔得頭籌。結果數理化是學得差不多了，結果一打聽，地府早年間就取消了公務員考試！
被欺騙的委屈、考狀元的再次無望充斥著科舉鬼的鬼魂，使它變得渾渾噩噩。昨天看到一大群鬼往這裡趕，它也跟著過來了，但它並沒有去排隊，因為它感受到騙他的人的氣息了！
於是科舉鬼就在淩家大宅遊蕩尋找齊越，到了半夜突然感受到淩延承強烈且急切想要學習的心，就沒忍住趴在淩延承的背後，和淩延承一起好好學習。
結果呢？淩延承學的東西竟跟天書一樣，比它之前學的數理化難多了，它什麼都看不懂！
就在這時候科舉鬼又見到騙他的人，於是一下子沒忍住胸腔裡的情緒，委屈地指控。
狗屁的陰間人不騙陰間人！
麵對科舉鬼的指控，齊越輕輕拍拍額頭，一副剛剛想起什麼的樣子，“哎呀，我想起來了，我現在是陽間人。”
科舉鬼：“……”
所以陰間人就該被陽間人騙嗎？
科舉鬼仰天長歎：“人心險惡，人心險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