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到了半夜的時候,J市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從天空中散落而下,為燥熱的夏夜帶來些許的涼意。
霓虹燈徹夜長亮,驅走了夜的黑暗。
唯有位於J市市中心附近的安心連鎖酒店卻像是被獨立在整個世界空間之外,又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沒有任何存在感。整棟酒店大樓黑黢黢的,靜立在喧鬨耀眼的霓虹之中。
酒店大堂的等候區,崔闌坐在輪椅上搖動著手裡的鈴鐺,他已經滿頭白發,皮膚猶如樹皮一樣皺起,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在半個多小時之前,他還是一個未過而立之年的年輕人。
搖晃鈴鐺的手也沒有剛開始那麼有力了,可鈴鐺上伸出的觸手依舊孜孜不倦地吮吸著體內的生命力。似乎又不滿足於出手吮吸的速度徒然加快,越來越多的生命力進入鈴鐺,映照著鈴鐺上的印章越發璀璨。
隻是下一秒,崔闌忽然噴出一口血,鮮紅的液體全部噴灑在鈴鐺上。他的血液似乎蘊藏著魔法,一觸及鈴鐺,就像是淋到火上的水,隻聽到幾聲滋啦的響聲,鈴鐺上的金紅光芒竟是被血液給熄滅了。
崔闌已然變得渾濁的眼中不由得爬上驚駭之色,發了癲一樣瘋狂搖動手中的鈴鐺,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他又催動身體裡的生命力,悍不畏死地想要將僅剩的生命力全部喂給鈴鐺上的印章。可印章卻在須臾之後和崔闌完全斷了聯係,紮進崔闌血脈裡的觸手瞬間粉碎。
金紅色印章上的壓迫感隨之消失,崔闌眼睜睜地看著紅色的筆跡漸漸淡去,直至消失。
失去酆都大帝印的鈴鐺瞬間變回普通的鈴鐺,無論崔闌再怎麼搖動它,也不會再產生一點點效果。
“怎麼可能?”
崔闌癱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愣愣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叮~”
電梯抵達的聲響在空曠的酒店大堂響起,明明聲音很小,卻猛地刺激到崔闌的神經,他倏然抬頭朝電梯的方向“看”去。
他本應該什麼都看不見的,可是轉頭的那一瞬間卻像是有一束劇烈的白光打在他的眼睛上,周遭的一切景象像是畫卷一樣展開在崔闌的眼前。
崔闌還來不及震驚於自己忽然能看見,就看到轎廂的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一個人鬆鬆垮垮地站在電梯裡,走出來之前還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步伐很是悠閒。
他走出電梯,徑直走向崔闌。
是齊越!直覺如此告訴崔闌來人的身份。
齊越的姿態實在是太閒適了,以至於崔闌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麵,畢竟齊越剛剛可是破了鈴鐺上的威能。難道齊越的手段真的就那麼強勁,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抵抗並且銷毀鈴鐺嗎?
崔闌遲疑之時,齊越已經來到崔闌的麵前。
看到崔闌垂垂老矣的模樣,齊越輕“嘖”了一聲。相較於坐在輪椅上的崔闌,站著的齊越顯得有些居高臨下。這讓崔闌宗總有一種齊越在蔑視他的感覺。
崔闌斂目,掩去眼中諸多情緒,而後抬頭用一雙無甚情緒的眼睛盯著齊越,輕嗤一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連用生命力喂養鈴鐺的事都做得出來,又怎麼可能害怕死亡呢?
齊越沒接這個話茬,隨意坐到沙發上,笑意吟吟地對上崔闌的注視,“你應該知道自己沒有多長時間可活了吧?”
用生命力獻祭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就算鈴鐺已經成了一個普通的物件,崔闌之前被吸走的生命力並不會再回來。也就是說,崔闌現在的狀態並不會改變,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個老人,不管他現在幾歲,都沒有幾年好活著了。
“那又如何?”崔闌並不怕死,老樹皮一樣的臉上浮現出悍然無畏的表情,死不死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如何。”齊越聳聳肩,無甚所謂地說道:“隻是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傀儡,就不打算為自己活一次嗎?”
齊越的語調輕鬆,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崔闌,仿佛能直接看到崔闌的靈魂和內心。
崔闌有些狼狽地避開齊越的注視,蒼老而充滿皺褶的皮膚也無法掩蓋他臉上的驚訝和心虛。即便如此,崔闌還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就在崔闌以為齊越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齊越又突然換了個話題,“你的眼睛應該不是一出生就看不見的吧?”
“讓我猜猜看……”齊越敲著腳,雙手在膝蓋上交疊,說是猜測,口吻卻又無比篤定,“你一開始能看見人也能看見鬼,是回到崔家之前才瞎的吧?”
崔闌沉默以對。
他自然知道這時候沉默就是一種默認,可齊越能讓他再次看見,肯定比誰都清楚他臉上這雙眼睛的情況。
這幾天淩渡韞在對付淩家的同時,也調查過崔闌的身份。崔闌對外是崔家的養子,實際上是私生子,一出生就不被崔家所接受,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回到崔家,被當成養子養大,是崔家最特殊的存在。
以上是淩渡韞查出來的信息,而齊越聯係崔闌的情況,大致能還原出真相。
崔瀾確實有陰陽眼,這雙陰陽眼和一般意義上的陰陽眼彆無二致,可看陰也可看陽。隻是某一天,有人反向封印了崔瀾的陰陽眼,封閉看陽的能力,增強對陰的感知。然後又贈予崔瀾一個蓋著酆都大帝印章的鈴鐺,賦予崔瀾一種特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