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英哲凝視著殷流明宛如喪屍的臉龐, 眼眸中閃過一次詫異,揮手製止了身旁玩家試圖攻擊的舉動。
殷流明騎乘的蟲怪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剛才被他衝散的其他蟲怪向她撲了過來。
殷流明手腕一掃, 一團火焰炸開,直接附著在它們的軀體上, 讓這些陰森可怖的蟲子驚嚇地四散跑開。
借此機會,殷流明的蟲怪從蟲群中殺出, 直直落入了樹林。
其他玩家“呼啦啦”地後退, 警惕地看著殷流明。
現在的殷流明騎著猙獰的蟲子、臉色像死人一樣詭異, 實在說不好到底是隊友還是敵人。
殷流明跳下蟲怪的背, 輕輕拍了拍蟲怪的前肢。
蟲怪溫順地低下身子,把後背馱著的另外兩個人放了下來,隨後再次尖叫一聲, 鑽進了泥土中消失不見。
殷流明轉過身,臉色一瞬間從蒼白冰冷變成溫熱,雙眸重新綻放光芒, 皮膚再次變得光滑飽滿。
整個人都變回了活人。
雷英哲笑著上前:“真是好用的能力。”
殷流明淡然地點頭,轉身輕輕踢了踢癱在地上的兩個人。
米安培吐掉了嘴裡的泥:“呸呸呸……殷哥,你讓我休息下,我腿還是軟的。”
司誠躺在地上, 雙眸無神地望著天空, 心若死灰。
雷英哲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怎麼會從地下出來?”
“我們去了海的儘頭。”
其他玩家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海上?
在詭異且危機四伏的夢境, 殷流明竟然有膽前往海邊?
雷英哲反應得很快:“海的儘頭通到地下?”
殷流明淡淡地點頭。
他在漩渦裡追著觸手怪前進,速度越來越慢——不光是因為水下行動不便,更重要的是水中的雜質越來越多。
水變得渾濁, 沙子和泥土開始不斷出現。
雖然殷流明現在是喪屍狀態不會窒息, 但雜質的出現還是阻礙了他的行動。
好在他還有圖鑒。
殷流明召喚出來這個夢境的原生怪物深海獵蟲。
名字中帶了深海的深海獵蟲在水下的速度果然很快, 短短幾十秒就追上了那隻觸手怪。
觸手怪大部分觸手都用來團成一個巨大的橢圓包裹裡麵的東西,隻能分出少數幾根觸手和殷流明打。
出於某種考慮,殷流明沒有把觸手怪逼迫得太緊,等他們漸漸脫離了水底、幾乎完全進入泥土中,殷流明才指揮深海獵蟲迅速衝上去撕咬觸手怪。
在怒悔之火和深海獵蟲的幫助下,殷流明很快搞定了觸手怪。
等觸手怪被收進圖鑒,被觸手包裹的東西露了出來——果然是米安培和司誠。
他們兩個可不能在地底久留,殷流明提著他們坐上深海獵蟲的後背,一路向上衝,等衝出來剛好看到一群玩家把他們包圍了起來。
米安培除了嘴裡嗆了幾口泥巴之外一切還好,司誠卻被打擊得精神緩不過來,一時陷入了低迷。
雷英哲雖然不知道殷流明在地下遭遇了什麼,但多少能猜到一些,沒有多問,指了指身後:“鎮上所有的鎮民都已經被我們綁來了。”
殷流明看了過去。
一溜十來個鎮民,有六個還算有些人樣,其他的身形扭曲,皮膚下不停有東西拱來拱去,好像外表隻是一層皮囊,束縛著可怖的怪物。
殷流明走到其中一個麵前,凝神掃了一圈,稍稍皺眉:“少了一個?”
“一共十一個。”雷英哲道,“連鎮民派的領袖也抓來了。”
旋即他皺眉,“如果這些鎮民才是真正的祭品,那確實應該少了一個。”
這裡的石柱一共有十三根,索拉瑞夫人說的祭品也是十三個。
有一個鎮民被殷流明帶走了,剩下的應該是十二個才對。
殷流明道:“還有管家。”
雷英哲道:“索拉瑞莊園我們也找過,沒有找到人。”
從被殷流明拯救的兩個玩家口中得知觸犯索拉瑞夫人的禁忌也不會死,隻是單純被扔到地牢去——而地牢的位置已經知道了。
大膽的玩家嘗試過之後發現真的沒事,便有一群人火速加入了搜尋二樓的行列。
索拉瑞夫人今晚把五六個玩家丟進地牢,氣得頭發都蓬鬆了卻無濟於事。
當然,他們謹慎地沒有去碰那些華美的珠寶——誰知道寶石人魚會有什麼特殊的能力,誰也不想以身犯險。
殷流明皺眉思索了片刻,重新抬起頭:“先把他們綁到石柱上去。”
“我正打算這樣做。”雷英哲指了指石柱下麵翻湧的蟲怪,“隻是在考慮怎麼解決它們,然後你就鑽出來了。”
“我來引開獵蟲。”
殷流明靠近石柱,再次把屬於他的深海獵蟲召喚了出來。
他在深海獵蟲的尾部隨便綁了個東西,然後把怒悔之火掛了上去,讓深海獵蟲在蟲群裡瞎轉。
蟲群尖叫著散開了。
米安培看著這一幕,抹了把臉:“哎,這不就是我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麼?”
不管怎麼說,蟲子跑光了,他們終於可以處理“祭品”了。
現在石柱上已經綁上了七具玩家的屍體——意味著有七個“鎮民”將他們作為替死鬼。
司誠振作起來,本想上去把司和的屍體放下來。
結果屍體宛如被鑲嵌在石柱上一樣,根本提不動。
他們把還沒來得及把玩家當替死鬼的“鎮民”綁到了石柱上。
唯獨中間最大的那根沒有對應的鎮民。
“這裡應該綁著管家吧?”雷英哲走過來仰頭,“換彆的鎮民可以麼?”
殷流明搖搖頭。
早有人這麼打算,但剩下的、已經借助玩家的死亡獲得完整軀體的“鎮民”綁在石柱上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殷流明放下手:“先回莊園。”
今晚的收獲已經足夠多了。
雷英哲側目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是不是已經快要破關了?”
殷流明沒有回答。
雷英哲已經得到了答案,笑著搖搖頭:“後生可畏啊。不過夢境還沒結束,我不會放棄的。”
殷流明轉頭看著他,輕輕挑了下眉:“你加油。”
……
除開被綁在石柱上作為祭品的“鎮民”,剩下的那些個個看起來老態龍鐘可憐兮兮。
但一想到他們本體其實是惡心的觸手怪、借助玩家犧牲才得以獲得人類的姿態,就讓玩家們覺得無比惡心。
在如何處理他們的措施上,不少人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覺得應該就地殺掉他們,免得節外生枝;
另一部分人則認為主線任務裡提到要讓鎮民見到陽光,這些人應該還有用,不能殺。
雷英哲發揮他的聲望,將兩邊的玩家勸開,並拍板做出了決定,將這些鎮民關在鎮上的小屋裡,回頭再看有沒有需要用到他們的地方。
把鎮民安頓好,所有人一起回去了索拉瑞莊園。
路上不少玩家都在隱晦地打量著殷流明。
他們原以為最早破關的人會是排位玩家雷英哲,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竟然明顯趕超了雷英哲的破關進度。
一開始殷流明拒絕雷英哲時他們還在心裡嘲笑過殷流明不識好歹,結果現在看來人家是心有底氣。
有些人心裡後悔沒有早點和殷流明打好關係——其他人都嘲弄殷流明時如果拋出橄欖枝,和等人家嶄露頭角之後抱大腿的分量自然截然不同。
不過能抱總比不能抱好,還是有人厚著臉皮來和殷流明搭話。
一整晚沒能睡覺的殷流明脾氣非常不好,對所有示好的玩家冷漠以待已經是他做到的極限。
幾個人碰壁之後,其他人也就識趣地沒上來湊熱鬨了。
米安培在玩家群裡轉了幾圈,回來找到殷流明:“殷哥啊,你看到小遲了嗎?”
“沒有。”
殷流明剛才就注意到人群裡沒有遲夕,隻是沒找到機會問。
一個玩家湊了過來:“大佬,你找那個眼鏡小哥嗎?”
殷流明掃了他一眼。
這玩家挺眼熟,似乎是偷索拉瑞夫人珠寶導致被關地牢兩天的人之一。
“你知道?”
“嗯。”那玩家苦著臉壓低了聲音,“那小哥死了。”
殷流明猛然停住腳步,雙眸宛如南極的暴風雪:“什麼?”
遲夕死了?
米安培也震驚地張大嘴,一臉不可置信:“你瞎說什麼?”
那玩家被殷流明眼眸中的冷意凍得差點全身僵硬,結結巴巴地道:“不、不關我事啊,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殷流明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怎麼死的?”
“聽說是被觸手怪襲擊的。”那玩家本來是想上來討好的,現在卻後悔得想立刻逃掉。但殷流明目光緊緊追著他,讓他完全不敢動,“好像就是在樹林裡……”
“我來說吧。”
雷英哲從殷流明身後走過來,輕輕拍拍那玩家的肩膀,抬眸直視殷流明,眼神流露出一絲歉疚,“我和遲夕分到了一組,本來應該我保護他的——但我追前麵的鎮民太急,把他落在了後麵,等我找回去的時候,已經救不過來了。”
殷流明冷冷地看著他,眼眸中的風雪愈發猛烈。
雷英哲坦然地回視回去。
米安培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謹慎地後退了一小步,乾巴巴地道:“殷哥啊,現在不適合打架……”
殷流明道:“誰說我要打架?”
米安培心想你是沒說,你臉上可寫滿了要打人的意思。
雷英哲道:“夢魘禁止玩家互相攻擊,我不可能特意害死遲夕,對我沒有好處,還有可能被送去懲罰夢境。”
殷流明默默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啟唇道:“他在哪裡?”
……
遲夕的屍體就在樹林的角落躺著。
他雙目眼窩空洞,隱約甚至能看到頭顱的內部;鮮血和腦漿已經凝固,軀體僵硬冰冷。
殷流明默默站在遲夕的屍體前麵。
他和遲夕隻不過這兩個夢境的交情,也算不上多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