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吧出來以後沒走幾步就到了公路, 段長珂今天雖然看上去沒那麼正式,但他不管穿什麼,周身的氣質都掩蓋不住,吸引人眼球。
他還很貼心地問了方臨一句:“你需不需要戴墨鏡?”
方臨剛想點頭, 結果發現自己糊慣了走在街上也就是個素人, 加上東西都在陶樂那裡, 自己一下飛機就跟著段長珂跑了,身上什麼都沒有。
“……沒事。”方臨有點尷尬, 說。
段長珂也就點到為止, 不再乾涉他。
反正段長珂也不需要在乎這些。
再往前走一些就是濱海觀光路,這邊的城市天氣大多是炎熱的, 夏日未儘的灼灼溫度滯留在空氣裡,但因為靠著海,就多了一分帶著鹹味的潮濕, 走在路上感受著,就要溫和些。
而這座城市介於繁華和安寧之間,沒有一線城市那麼忙碌焦慮,找到一抹自得的方式, 不那麼匆忙,卻又帶著點精致。
這條路很長, 方臨還特地看了一下導航,酒店安排在這一邊的儘頭,但兩人的位置並不太遠,屬於正合適散步的距離。
方臨說陪段長珂走走,就真的隻是走走而已。他其實想過要不要聊點什麼,但想說的話基本已經在剛才朦朧馥鬱的氛圍裡說了大半,硬生生挑起話題也尷尬, 索性就跟段長珂並排走著,隻偶爾開口。
路燈是溫暖的明黃色,左邊是鱗次櫛比的建築,右邊就是沉浸在夏夜裡低聲呢喃的海,棕櫚樹坐落在兩旁,他時不時能聽見海水拍在礁石上的聲音。這條路很長所以並不擠,又是淡季,因此行人也不多。
有情侶從他們身側路過,情話和甜膩的愛語融進夜裡,再順著風落入海中。
而他們依然隔著公式化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走著,但還好也都不覺得尷尬。
看得出段長珂的確是來散心的,步伐也變慢了許多,方臨也將就著他的節奏走著。
手機亮起來,護工給他定時發了老人家的消息,說現在一切都好,已經睡下了,就是睡前還在跟護工說,自己孫子出差很忙,讓護工不要打擾他。
方臨想想自己現在好歹也算出差,他對美食美景其實沒有很大的留影**,但會習慣拍一張發給老人,不管她的記憶停在哪一年。
他有時候會自拍,有時候會請路人拍一張很標準的遊客照——他外婆最喜歡那種遊客照了。
但現在這條路如果自拍就看不出特色了,方臨想了想,叫了段長珂的名字:“段總,可以給我拍張照嗎?就隨便拍一下我和後麵的海,我發給我外婆。”
段長珂點頭,沒多問就接過方臨的手機,看見他蹦蹦跳跳地跑遠了一些,找了一塊凸出去的小觀景台,自己選好了角度,甚至還深諳遊客照精髓地靠著身後的石欄,比了個“耶”。
在做好這個以後,方臨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呲著牙聲音大了些;“就這樣!好了!”
他看見段長珂舉著手機,好像輕輕勾了一下嘴角,估計是在笑自己現在的姿勢和行為。方臨臉上不自覺地有點燙,大概是尷尬的。
方臨自己也覺得神奇,放在以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會跟這種原本跟他沒有交集的人走在一起散步,自己還讓他給自己拍看起來很蠢的照片。
還好段長珂很快就拍好了,把手機遞回來,方臨就沒想那些了,隻顧著看拍攝成果。
段長珂拍照技術不能說好,但也不算差,還真跟他想的那樣,構圖完整大小適中,方臨姿勢到位、表情滿分,還有路人背景,要是洗出來絕對就是景區相館拿來做宣傳的標準遊客照。
方臨眼尖,他還看到其中一張裡正好拍到剛剛從兩人麵前走過去的情侶,高一點的男生正微微低下頭,剛好吻到女孩子的嘴唇,女生閉著眼,但即使是這樣也能感受到她的羞怯和悸動。
還挺應景。
方臨想。
然後把照片一張一張發過去。
“謝謝段總!”方臨滿意地捧著手機,告訴護工,等老人家醒了就給她看,自己的話,等殺青以後就去看她。
“嗯。”段長珂對他的道謝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兩人又恢複成剛才的模式,但大約是海風和煦海浪柔和,也算得上自然舒服。
他看見段長珂被路燈照出來的影子,比平日裡更挺拔,站在他旁邊的自己看起來就更瘦弱。
方臨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好像也沒那麼細啊。可是如果正常體重的話,上鏡就不好看了。
他看著地上的影子,看到段長珂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些疑慮地偏過頭來。
方臨為了不讓他發現自己這麼神神叨叨的樣子,順勢指了指一旁寫著“你從未見過的豐美海鮮,粗如兒臂的絕讚龍蝦”的廣告燈牌說:“我就想對比看看上麵這個龍蝦有多粗。”
於是十分鐘後方臨坐在餐廳裡,切身感受到了這隻招牌龍蝦的重量。
……但就是這個廣告文案看著還是怪怪的。
段長珂淡定地解釋:“來不及選其他的了,就近吧,你看的這間老板我正好認識。”
私人包間裡,方臨木然看著麵前處理精美的海鮮,想著,他差點就忘了,段長珂的身份還真不止是一個娛樂公司的老板而已。
“剛才看你隻吃了甜點就喊著要走,”段長珂又補充了一句,“想著你可能沒有吃飽。”
方臨隻能點頭:“謝謝段總。”
段長珂給自己要了一份彆的。他其實很年輕,儘管他今天穿得並不正式,但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與旁人不同的矜貴感。方臨想,也因為這樣,他才會和普通人區分開來的吧。
今天的段長珂好像確實不太一樣,至少從酒吧出來以後,看上去沒那麼冷淡了,會答應幫他拍照,也會因為明顯的一句拙劣的理由帶他一起吃飯。
雖然知道對方這麼做是教養使然,但大概是重新向人說起了從前的事,方臨的心情也不壞。
兩人安靜地吃完了這餐飯,回到酒店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段長珂的房間在頂樓,跟方臨的房間還是差了幾層。畢竟如果把房型都升得跟自己一樣未免太高調,也容易引人懷疑。
方臨知道,即使段長珂並不排斥,也不代表他就想公開這段關係。
他給自己按好了電梯,又問了段長珂的樓層,給他也按上。
電梯裡隻有他們兩人,他給段長珂說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我估計得早點走,然後拍一天戲。”
對方沒說話,一聲輕響,方臨的樓層到了。
他正想著跟段長珂道個彆,卻沒想到還沒等電梯門合上,對方就跟他一起下了電梯,往方臨的房間走。
“段……”不過方臨隻開口發了一個很短的音節,剩下的話就被他全部收回去了。
兩人並排走著,像之前一起散步時一樣。
區彆隻是這一次因為走廊鋪了地毯誰也沒有發出聲音,和看不到兩人的影子而已。
方臨用卡開了門,自己先走進去打開燈,然後聽見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響。
“哢”的一聲,動靜並不大,卻像一個誰都懂的暗示。
方臨回頭,看見段長珂站在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