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對方聲音聽上去跟往常一樣。
沒有問他為什麼這些日子都不找自己,語氣很淡。
“嗯。”方臨說,“去看外婆了,現在才剛剛出來。”
段長珂那邊很安靜,方臨聽見他沒有說話,乾脆主動開口:“您在哪裡,要我現在過來嗎?”
他聽見段長珂好像在電話那頭頓了頓,片刻後才繼續說:“現在挺晚了。”
“我明天沒有通告。”
“這麼著急?”這次方臨聽見了很明顯的一聲輕笑,但還是給了地址,“我在公寓這邊。”
正好此時方臨叫的車也到了,他直接換了目的地,又對段長珂說:“不用叫司機來接我了。”
段長珂也乾脆,沒再多言,兩人就掛了電話。
然而從這裡到段長珂的公寓仍然很遠,即使晚上沒堵車,方臨到那裡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他有段長珂公寓的密碼和指紋,可走到門口時還是站定,然後敲了敲門。
很快他聽見裡麵的聲音由遠及近向自己走來,像下午一樣,一打開門時,方臨感受到了秋意以外的溫暖。
男人站在他麵前,他好像剛洗過澡,隻穿了睡袍,身上有很清爽的味道。
方臨看著他眨眨眼,一下子沒動作。
“怎麼錄了個節目回來變呆了。”段長珂似乎歎了口氣,跨了一步替他把門關上,然後揉了一把方臨沾了雨的頭發,“也不知道帶把傘。”
“噢。”被說呆的方臨很乖地收下了這個評價。
“是外麵太冷了麼?”段長珂大概難得看見方臨這副遲鈍的樣子,有些新奇。
“嗯,有點。”方臨這一次抬起頭來看他了,“我從彆墅那邊回來的時候沒有下雨的。”
“知道了。”段長珂應道,然後伸手很自然地把他攬到懷裡來,手掌放在方臨的背上,上下輕輕搓了兩下,像是在給他取暖,“現在還冷麼。”
方臨鼻尖發紅:“好點了。”
“今天這麼乖。”
段長珂沒有立刻放開他,好像很喜歡現在的氛圍,在玄關抱了他一會兒,才慢慢把他鬆開:“去洗個澡吧,好好休息一會兒。”
“好。”方臨乖順地點頭,把外套脫了放到一邊,又輕車熟路去房間拿了換的衣服。
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段長珂伸手拉了他一把,方臨怔了怔,又被對方抱了一下。
“就是覺得你今天這個樣子挺難得的,”段長珂很大方地承認,“給我多抱一會兒。”
方臨整個人囿在對方懷裡,說話的聲音就也被包住了:“我一直都聽話的啊。”
但段長珂沒有回他這句話,隻是大手捏了捏他的後頸,力度不重。
方臨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好像更靠近了一點,身體微微繃緊了些。
他幾乎以為段長珂要吻他了。
然而對方隻是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就放開了:“行。”
方臨舒了口氣,走進浴室的同時,又覺得心臟微微下墜,有點空。
關上門,他才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有期待,可對方沒有這麼做時,又矯情地覺得失落。
他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段長珂對自己說過,說自己的安全感,不用建立在他們這種關係之上。
可他根本沒法將自己從中摘出來,如同在當時那個雨夜,他根本沒法分清自己的愛意從何而來,是源於重生後的感激,依賴,或者一次又一次使之沉淪的夜晚。
但無論是哪種,都避不開自己現在對段長珂**以外的渴求。
他向來不矯情不做作,但這種猶豫的情緒第一次讓他感到迷茫。
因為不論選擇哪個,他都不願意承擔選擇失敗後的結果。
不想斷掉這樣的關係,又無法再向前一步。
方臨在浴室待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頭發都快被蒸乾了。
書房的燈沒亮,段長珂已經回了臥室。
方臨走到他身旁,用一種很乖順的姿態。
於是段長珂順著他的動作,把他攬到懷裡來。
“段總,”他的聲音還帶著殘存的潮濕,什麼也沒穿,趴到段長珂的胸前,才仰頭與他對視,“我自己弄過了。”
他的眼神帶著邀請,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於是儘職地把準備工作都做好。
臥室的燈都開著,段長珂伸手把光調暗了幾分,才繼續漫不經心地撫摸他光丨裸的背脊。
方臨好像等不及似的,用鼻尖蹭他的喉結,嘴唇一寸一寸向下,還沒到小腹,就被段長珂按住了。
他不解對方為什麼忽然停下,帶著水汽的眼睛從他身上微微抬起來,再跟段長珂對視。
段長珂的語氣仍然是淺淡的,製止了他想要把自己睡袍剝開的動作。
雖然情緒和氣氛都正好,但方臨抬頭看他眼睛的時候,莫名多了一點心虛。
“是嗎?”段長珂低頭看他,散漫地驗收方臨剛才的成果,“做得這麼好。”
方臨咬了一下嘴唇。
段長珂好像有話想對他說,但方臨在這一陣對視裡先敗下陣來,低下頭,很輕地答“嗯”。
如果說兩人之前在辦公室談包養關係、第一次在酒店上床時方臨還是生疏的,那麼他現在的動作就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在輕聲應了那句話以後,方臨沒再抬頭看他,卻又自作主張地繼續了下去。
他閉著眼睛,把段長珂的睡袍弄亂了又故作聽話地不脫掉,在段長珂晦暗不明的眼神裡,原本趴在一側的他大膽地迎上來,手因為險些滑落,下意識地撐在了躺在床上的對方的胸膛上。
他像一個最聽話的玩具,毫無廉恥一般把自己獻給他,完全暴露在他麵前,眉頭一開始還微微皺起,後麵才漸漸舒展開來,咬著牙,腰向後倒,原本放在他胸前的手也挪到了腿上。
於是段長珂終於不再製止他,原本淡漠的神情終於還是變了點,先是抬手捏住了他的脖頸,迫使方臨不得不仰頭大口地用嘴呼吸時,才按上了他的腰,半坐起來靠在床頭:“自己坐穩。”
方臨終於得償所願地勾住他的脖頸:“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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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沒看時間,他來的時候本來就很晚了,最後重新雙雙洗完澡,方臨甚至覺得天都快亮了。
他隻記得後來兩人身上都是汗,段長珂在某一時刻的動作甚至是狠戾的。
那時對方突然湊上來,眼神炙熱,嘴唇也貼了過來——
方臨猶豫了一下,原本像避開又舍不得,對方卻在這一秒移開了嘴唇,最後咬在了他的肩上。
洗完澡以後他的肩頭就多了半圈鮮嫩的紅痕,段長珂的手指覆上來:“還疼麼。”
方臨搖搖頭。
他終於有點困了:“段總,我想睡覺。”
“我可以睡到明天中午麼。”
“嗯。”段長珂應了,雙手還抱著他,“睡吧。”
避開了吻,方臨不舍得再掙開這個擁抱,很小心地又往他懷裡靠了一下。
他想跟段長珂說句晚安,看著窗外又覺得是不是應該說早安比較好。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段長珂忽然又開了口,叫他的名字。
方臨沒應答,但幅度很小地在他懷裡動了動,算是回應。
“不用自責。”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已經做到能做的了。”
方臨動作僵了一下,才段長珂的意思:“我明白。”
他其實應該知足,因為比起重生以前,今天老人的狀態已經很好了。
可是明白和接受是兩回事。
這一次段長珂沉默的時間變長了,他好像想安慰他,又覺得找不到合適的立場或者言辭安慰。
“算了。”最後段長珂歎了口氣,低聲道。
方臨被他抱著,說:“沒事,段總。”
“我都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現在比起以前,一切都不同了,一切都好太多了。
他應該知足。
更何況,段長珂才是讓這一切變得迥然不同的人。
他第一次做起不切實際的幻想來,如果兩人現在不是現在這樣不對等的關係,他是不是能像孟金宇一樣驕傲,坦蕩地說隨彆人怎麼看,他問心無愧。
可是如果沒有那紙協議,兩人又越發地沒有交集。
因此這個答案的解本來就很難找到。
方臨知道改變可能會帶來陣痛,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動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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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一天晚上確實耗太晚,兩人本來也不是什麼習慣熬夜的生物鐘,因此第二天居然真的都睡到了中午。
方臨還是被段長珂的電話叫醒的。
其實那個電話隻響了兩三秒,很快就被對方掛斷了,但方臨還是睜開了眼睛。
對方居然還抱著他,察覺到動靜,身後傳來段長珂微啞的聲音:“中午好。”
他肩頭的咬痕結了痂,方臨沒賴床,坐起來穿衣服。
見他醒了,段長珂才回撥電話。
“我去弄點吃的。”方臨揉揉腦袋,打了個哈欠。
剛走到廚房門口才反應過來,他現在住的不是那個材料充足的彆墅,有點尷尬地打開冰箱,卻意外發現這裡也有不少食材。
更神奇的是,往裡走兩步,他居然看到了一個洗碗機。
段長珂接完電話走過來:“你要是喜歡折騰就折騰吧。剛買的,我也不愛洗碗。”
方臨其實有點開心,睡了一覺之後昨天那些情緒散了大半。
“謝謝段總。”他笑著說,“您有什麼想吃的嗎?”
畢竟之前那一周過去,金貴的孟金宇都開始點餐了,方臨才想起來,他連段長珂的喜好和忌口都不知道。
“都行,”段長珂走近兩步揉了揉他的頭發,“你隨便弄。”
方臨畢竟腿還有點軟,就沒搞太複雜,還好段長珂是真的不挑,兩人一起吃了午飯,段長珂去書房工作,方臨因為行李還在家裡沒收拾,就先回了家。
收拾完行李後又到了傍晚,方臨靠在陽台上休息,等他被秋日的陽光照得又要昏昏欲睡時,一旁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有消息發了進來。
他拿起來一看,是孟金宇。
mango:臥槽!
mango:臥槽臥槽!
mango:臥槽我是傻子吧!!!
方臨:你是。
mango:……你怎麼回複這麼快?
mango:算了不是重點,我看到熱搜上的分析才反應過來。
mango:臥槽我之前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原來你也被困在裡麵了!!!天哪!!!
方臨看他發了一串,才反應過來對方居然是在跟他說劇情。
mango:你給點反應!大結局現在就在播了你自己的劇都不追的啊!!!
昨晚播出的時候他還在陪外婆,後麵又回了段長珂公寓,結果平台方把原定今晚的大結局放到了現在,他沒注意,還真忘了這部劇現在就要播完了。
mango:天啊還好這個角色沒給我演!按這個劇情我肯定演不出這種味道!!該死編劇居然都不說的!要不是有人把之前的線串聯起來我差點就這麼跳過了。
方臨:……我謝謝你的肯定。
也是同一時間,陶樂也發了消息過來:臨啊!!!咱們又上熱搜了我好開心!!!
陶樂:你演得好棒!!夏哥剛才跟我說又有新的合作意向了!!到時候他整理了發給我我給你選!!
根據兩人的話這麼一合計,方臨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了,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打開微博。
熱搜有三條都是跟劇有關的,一條是#景川人設#,一條是#溫柔月光解決[流淚]#,最後一條是衍生出來的#編劇到底有多重要#。
方臨抿著唇一條一條地點進去看,原本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一些。
總算……沒有演砸。
《溫柔月光》之前拍完放出部分剪輯和花絮時,當時就有人質疑過為什麼後期的景川看起來在某些時候有細微的不同,之前孟金宇的粉絲還以此為理由黑過方臨,說這演技也好意思拿出來吹。
但其實景川這個角色在書裡的筆墨本來就不多,屬於那種討喜的工具人角色,不會惹人討厭,能推動劇情,就是有時候有些單薄。
結果今天某個書粉劇粉剪出了一段分析,從有景川的每一集每一處開始展開說,然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原來劇版的景川受人喜愛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編劇稍稍改動了一點,把這個原本有點紙片的角色點活,再在方臨的演繹下變得立體。
這個編劇之前做過優秀懸疑劇,當時就因為在劇裡埋彩蛋而被人注意到,原本大家覺得這樣一種細膩的感情劇應該就不會有類似的彩蛋了,結果因為快要完結,被二刷三刷的網友一結合,就找到了不太一樣的地方。
這條線其實從一開始的細節就開始鋪墊了,觀眾和女主角眼中的重逢其實不止針對男主角景禾一個人,在第二次意外回溯後,弟弟正好也掉了進去。
因此在後麵的劇情裡,包括景禾無數次重複輪回時,景川也落入其中,知道了後麵會發生的事,也知道原來季海瑤是真的對自己沒有一絲弟弟以外的感情,也是真的對自己哥哥放不下、掙不開。
於是大約在第四次回溯的時候,他放棄了。
他開始努力把自己粉飾成一個毫不知情的旁觀者,在兩人眼中努力變成最開始的樣子——
他一直是一個優秀的好學生,因此做到這樣並不太難。
一次兩次還好,他可能還會因為控製不住情緒而失敗,可溯回那麼多次,他終於變得熟練,能毫不出錯地扮演兩人眼裡最聽話的弟弟。
他原本想過要不要告訴哥哥,可一開始是擔心對方在溯回時不會帶著上一次的記憶,後來他也跟著一起找破解的方法,但在找到以後隻把自己裝成旁觀者,讓景禾親自去打破回溯的魔咒。
他太驕傲了,驕傲到不願意透露給任何人。
一次又一次的回憶,被他藏在了回溯圈裡,當做他一個人的秘密。
直到最後結尾,景川也沒有提過一個字,甚至劇本本身也沒有引導觀眾往這方麵想,如果看不到,那就權當沒有這條線,這樣這個劇就是一個完美的大結局。
這條線當時在劇本裡隻是稍稍提及,因為難度比較大,容久一開始並沒有抱太大希望,隻在景川這個角色試鏡的時候打個括號寫了一下情緒,就是那個看上去相對簡單的選段B,想看看有沒有演員能試出來。
結果還真有。
說巧也巧,方臨其實想選B段是因為喜歡那句“我回來了”,他當時的情緒本來就有些複雜,看到括號的提示後卻很輕鬆地表現了出來。
結果演員個人的情緒和角色的情緒正好融合上了,當時容久就跟編劇重新商量,決定把這條線當做彩蛋,交給演員試著表現出來。
所以容久那個暴脾氣能一直對方臨好聲好氣誇讚,就是認可了他能把這個彩蛋演好,能二刷三刷的人發覺,而不是單純作為一部“還算完整”的標準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