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不自信都被擊碎了,愛的輪廓才愈發鮮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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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時間還是稍長了些,段長珂沒能回來吃晚飯,於是方臨也犯了懶,隨便找了點零食填填肚子算作晚餐。
秦風的二試時間迫在眉睫,方臨把劇本通讀了一遍,開始試著更深一層去理解人物。
《虛山行》是原創武俠電影,放到現在甜寵工業糖精以及遇事不決就悲情賺人眼淚的故事堆裡簡直顯得格格不入——更何況,它的主線似乎也十分簡單。
電影的主角名字叫樂明庭,出生顯赫,自小聰慧乖巧,原本會像所有人期望那樣成為一代朝廷棟梁,卻不想因為一次意外,他從此變得古怪,或能稱之為離經叛道。
他擯棄了束縛他的官宦之家,甚至逐漸站在他們的對立麵,風餐露宿投身武林,而自己天賦異稟,加上曾經的名頭在外,不消多時就已在外有了聲名。
有人說他愚蠢,說他瘋魔,拋棄優渥與美名去做一個瘋子,又有人說他灑脫,說他有俠氣,說他生來就應是如此,不拘泥於寸瓦,幕天席地倒也颯爽真實。
他自己從不在意彆人評說,心中卻一直有一樣畢生所求的東西。
他叫它“止”,有人說這是權傾天下的法寶,也有人說這是驚動武林的秘籍。
像是寶物,又像是某種無法具現化的追求。
而世人皆知,“止”存在於虛山,千百年來卻無人識得。
於是樂明庭獨自一人動身,踏上了漫長又虛無的旅程。
因為現在發來的劇本少了不少提綱和細節,陶樂在看完第一遍以後眼神迷茫:“是我太笨嗎,概括起來幾乎覺得沒有亮點,不知道秦導究竟要怎麼拍。”
方臨跟他開著語音,回複道:“可是現存的劇本還不完善,都沒說明‘止’到底是什麼,樂明庭到底有沒有追求到‘止’。”
“不知道,意識流吧,反正秦導個人風格強,不管怎麼說,經過他手的畫麵,即使原本再普通,都能被拍出自己的味道來。”
方臨有點苦惱:“可是這個試鏡片段,我如果沒法完全理解角色,總覺得很沒把握。”
他甚至通讀完劇本第一遍後,都無法完全確定下來樂明庭的人設,更彆提用自己的方式演繹了。
陶樂在這方麵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儘量安慰他:“反正咱們進了二試,已經是被肯定過的,如果實在不行就當在秦導麵前露了一次臉,總歸是不虧的。”
說是這麼說,但方臨心裡還是沒底。
主要是因為試鏡的片段看上去很簡單,碎片式的,題目是,當樂明庭第一次看見“止”時的反應。
可問題現在仍不知道“止”是什麼,又該如何反應?
方臨沉默著又讀了一遍,簡直像夢回學生時代,麵對不會的題目隻能茫然地瞎猜,胡亂填著答案,祈求最後能多拿些分數。
這跟之前網劇的試鏡一點都不一樣,畢竟是他第一次電影試鏡,即使自己在心裡說無數遍重在參與,可總少不了不應有的期待和忐忑。
到後來陶樂在語音那頭睡著了,方臨才掛了電話。
最後實在沒辦法,為了理解秦風的個人風格,方臨索性不再看粗略的劇本,找了幾部他曾經的電影開始重溫,試圖能從中得到一點靈感……可惜這也是秦風第一次拍古裝題材,許多地方幾乎無法借鑒。
方臨把劇本關掉,逃避似的往床上一栽。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他轉過頭,對來人說:“回來啦?”
“嗯。”段長珂解了領帶,觀察了一會兒方臨的神色,“劇本讀得不順利?”
“哪裡是不順利,”方臨皺著眉頭,“簡直就是一無所獲。”
“秦風的作品很有特點,”段長珂雖然隻算半個圈內人,但因為位置不同,在有些方麵的了解比部分圈內人都深,“曾經見過幾次,說直白點,就是非常隨性。”
段長珂把衣服掛好:“表演我不會。但如果是麵對秦風的話……‘自然’就是最好的態度。”
“而如果要自然的話,最原始的,你要相信這個故事,或者這個人真的存在。”他揉了揉方臨的腦袋說,“我也就隻能分析到這裡了。”
然而方臨卻想忽然想通了似的;“對啊,相信!我之前一直覺得難以展現,原來就是自己都還沒相信這個故事的存在。”
為什麼要有如此鮮明的人設呢?非黑即白愛憎分明,他先入為主地認為主角就應該是偉光正的,追求抱負的想法一定是美好而宏大的,可卻忽略了樂明庭這個人也許真的就一點也不完美,像彆人嘲諷的那樣癡愚,也不是不可能事。
不需要明確這個故事是怎樣的,隻需要暫時地相信這個人的存在。
至於臨場發揮,就是另外的事了。
方臨想通了一些,興奮地抱著段長珂的腰開始蹭:“雖然我還是沒把握,但的確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我有點激動!即使知道還是被刷的概率很大,”方臨眼睛亮晶晶的,乾脆又親了段長珂一下,“但現在開心多了!”
大約是他的情緒太有感染力,段長珂原本覺得自己隻是隨口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也被方臨帶動勾著嘴角笑了:“行了行了,披件衣服,小心感冒。”
方臨自然言聽計從,抓了件外套把自己裹好,想了想,又打開劇本文件,試圖再一次理解人物。
他對著鏡子開口念台詞,情緒和語調試了好多種,直到看見段長珂洗完澡把燈光調暗,才驚覺又是一個深夜。
“沒事,不用管我。”段長珂無所謂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繼續。
一段看上去有些晦澀內斂的情節台詞被他念得滾瓜爛熟,直到真的撐不住了才重新收起來,打算洗漱睡覺。
毛茸茸的腦袋鑽進被子裡,段長珂下意識擼了一把:“今天結束了?”
方臨埋在他懷裡點頭:“試了好幾種情緒,明天清醒的時候再試試,到時候選個最貼近的。能不能過都無所謂了。”
段長珂也把手機收了,又開玩笑說:“行,要是失敗了跟我說,咱們有的是錢。”
現在的方臨已經對此免疫,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好啊,金主爸爸到時候順便給我買個獎杯吧。”
段長珂拍拍他的背,繼續配合他:“沒問題,到時候再給寶貝買個影帝,說吧,你覺得哪個獎項好聽。”
這次方臨沒繃住,抬起頭來對著段長珂笑。
“你是真的很喜歡演戲。”段長珂說,大概是總結陳詞。
方臨沒直接說是或者否,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畢竟我唱歌實在沒有天賦,老天爺不賞飯吃。”
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起之前的日子,一個消極地說不想努力了,一個配合地收了所謂的“報酬”,開始一段不那麼健康的關係。
方臨漫無目的地滑動著手機,他看了一整天的劇本,再看著熱搜上掛著的詞條時,甚至都開始覺得無趣。
原來今天《玉帛》節目組又買了一次熱搜,不過因為自己不在場,跟他沒什麼關係;楚琛和藍佩柔在一起了,詞條頂了一個大大的“沸”,開始正大光明發糖;孟金宇好像有新歌要發,他瘋魔的粉絲自然第一時間占據了所有預備發營銷號的熱評區,又是貼圖又是刷花,熱鬨得仿佛過年。
粉黑大戰永遠不會停歇,CP粉永遠熱淚盈眶,段長珂的老婆粉……
不,方臨還是會吃這些老婆粉們的醋。
但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前進著。
打開私信,仍然有不少或理智或偏激的粉絲給他留言,讓方臨真真切切地感受著,一切真的跟以前不同了。
有新的人喜歡他,有人愛他。
臨睡前,方臨忽然開口:“段總。”
“嗯?”
“那個綜藝還有第三次錄製,錄完以後,我就不想接綜藝了。”
“好。”段長珂沒問緣由,應得很乾脆。
“我想了想,我確實還是很喜歡演戲。”這次方臨直白地說了,好像在今晚以後終於找準了以後的方向,可以不為了人氣接居心叵測惡意剪輯的網綜,或者不自信地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行。
喜歡什麼就去努力,試鏡失敗了總有新的機會,他其實還年輕,總歸沒必要喪禮喪氣的。
“好。”
方臨感覺自己被抱住了,溫暖的,真實的。
他想說謝謝,又覺得之前說過一次顯得矯情。
可這個夜晚他實在開心,就好像他從現在才真正重生,從嶄新的愛裡。
“關燈吧,我有點困了。”
方臨合上眼,感受到周遭都暗下來,而對方的手也沒有放開。
但還是應該說些什麼。
畢竟當時哭哭啼啼的。
他在快要睡去時,嘴唇呢喃著小聲開口,也不知道段長珂聽到了沒有。
“我愛你。”
於是曾經那些難以翻越的苦難至此就都被吹走了,他不再卑微地自怨自艾,不再想追求而不敢追求。
他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段話。
“我們熱愛生命,不是因為我們習慣於活命,而是因為我們習慣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