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入畫以來的第一次, 把入畫者死亡的過程毫無修飾和遮掩地展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這是一種極儘殘忍和冷酷的方式,它讓每個人都最直麵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弱小無助,體會到了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操控的恐懼。
這種方式不僅剝奪了死者的生命, 也摧毀了存活者的信念。
葛磊被摧毀了。他突然發瘋般地狂叫了一聲, 拔腿向著距他最近的一扇門衝了出去,柯尋反應很快,緊隨其後想要把他拉住, 然而一個瘋掉的人所爆發出的身體潛力,往往比普通人要強數倍,葛磊硬是掙脫了柯尋的拉扯,瘋子一般狂奔進了門後的世界。
“柯尋!彆再追了,不能離開這個房間。”朱浩文叫他。
柯尋的腳步停在了門邊,揮拳狠狠地砸在門上。
牧懌然走到他身後, 抬手在他肩頭握了一握, 沒有說什麼, 柯尋轉回頭來看著他,低聲道了一句:“他明明都已經鼓起勇氣了, 他都說了要靠自己的努力活下來……喵……”
可惜,這殘忍的畫中世界, 不會有電影一樣的套路,反派會死,配角會死, 主角, 也許, 也會死。
“但我相信,”牧懌然的聲音溫沉地響起,他抬手兜在柯尋的腦後,手指輕輕的插進他蓬鬆毛茸的發絲間,“即便我們終將死在畫的世界裡,也絕不會以一個認輸者和失敗者的身份死去。”
“說的對。”柯尋微微歪了頭,感受著腦後牧懌然手心傳來的熱度,原本有些不穩的情緒,漸漸地安定下來。
輕輕地吸了口氣,柯尋問向房間裡幾個尚且勉強保持著清醒的人:“有誰看到祁強是怎麼死的喵?”
秦賜看向朱浩文,朱浩文搖了搖頭。
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還投注在融化掉的張利鋒身上,沒人注意到祁強身上發生了什麼。
柯尋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查看一下祁強的屍首,忽然聽到黃皮沉啞的聲音響起:“他用劍割掉了自己的頭。”
眾人不由齊齊看向他,這個人如果不說話,時常會讓人忽略掉他的存在,大家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在箱子裡那張紙上給自己寫的是哪部動畫片的片名。
就像現在,他回答過柯尋那句問話之後,再次緘口不言,隻坐在角落裡,麵色陰沉地盯著房間中央的那口箱子。
李雅晴從昏迷中漸漸清醒過來,但在睜開眼看到身首異處的祁強的屍體後,再一次嚇到崩潰,不住地尖叫嚎哭。
羅維安慰了她很久,這期間魏淼也醒過來,看到屍體後的反應當然也不會平靜,於是後半夜就在女孩子們的哭聲中,和男人們的沉默失神中,慢慢的過去了。
當房間裡的光線亮起,牆壁、天花板和地麵上的人臉花紋,又重新變回了星星月亮,仿佛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然而地麵上那麼大一灘鮮紅的血跡和祁強身首分離的屍體並沒有消失,仍然慘烈無比地展示在眾人的眼前。
沒有人願意再盯著這些看,除了柯尋和牧懌然,兩人事先也沒有彼此打招呼,同時邁步,一個向著地上的死屍和濃血走過去,另一個直奔房間中央的箱子,邁出兩步去才發現對方的動作,雙雙怔了一下,彼此對視了一眼,複又繼續各自的行動。
柯尋走向的是張利鋒融化成的那灘血泊,他的眼神一向很好,儘管不忍細看,卻還是發現了在這灘除了血沒有留下關於張利鋒身體任何東西的血泊中,浸泡著兩顆黑溜溜的圓球。
是那兩顆龍眼核。
柯尋盯著這兩顆龍眼核,頭腦裡仿佛劃過了一絲靈光的碎片,他皺起眉,立在原地拚命捕捉這絲一閃即逝的靈光,忽然聽見已經把嗓子吐啞了的衛東,在角落裡氣若遊絲地呻|吟了一句:“化了……一個大活人,竟他媽活活的融化了……”
——融化!
——兩顆黑溜溜的龍眼核!
柯尋喵嗚了一聲,猛的轉回頭,望向正拿著箱子裡那張寫著動畫片名的紙看的牧懌然:“懌然喵!張利鋒對應的動畫片是《雪孩子》!”
他男朋友一臉的“我沒有看過動畫片所以雪孩子是什麼一種奶酪一種拉花咖啡還是一種冰淇淋我沒有看過動畫片”地抬眼看著他。
“《雪孩子》的主角是個雪人,”秦賜恍然醒悟,“難道這兩顆龍眼核是用來做雪人眼睛的東西?”
“應該是的喵,”柯尋點頭,“雖然我不太記得動畫片裡有沒有提到過用來做雪人眼睛的是龍眼核,但是張利鋒死亡的方式完全和雪人一樣喵!”
“所以,張利鋒寫錯了自己所對應的動畫片的名字,”朱浩文說道,“於是他死了,那麼祁強也同樣是因為寫錯了名字而死亡的,這是否就證明,我們活下來的人都寫對了自己對應的動畫片名?”
“如果是這樣,”牧懌然放下手裡的紙,淡淡地看著眾人,“今晚的死亡挑選規則,將再次發生變化。”
剩下的人都寫對了自己對應的動畫片名,那麼今天晚上如果還要在紙上寫下片名的話,所有人都不會再死,而根據畫中每夜必死人的定律,很顯然今晚的死亡規則必然還會發生變化。
眾人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牧懌然卻沒有給大家留更多自我修複的時間,而是迅速地做出了安排:“柯尋和秦醫生把我們剩下這些人對應的動畫片的情節整理一下,儘量更多的回憶起細節,找出彼此之間共有的角色或物品;
“浩文進入昨天柯尋觸發的隱藏世界,把好貓咪咪的劇情推進到結局,並試著找出觸發其他隱藏世界的途徑;
“其他人暫時留在這裡,協助柯尋和秦醫生,我去把葛磊找回來。”
“懌然!”柯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再去彆人的世界喵,否則身上的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