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寶望著放在桌麵上的《屍體意見處理書》, 沉默良久,整個人像一塊青石做的浮雕,將一半心事隱忍進石頭深處, 另一半心事則冰冷地凸出來, 有一種矛盾的失魂的清醒。
眾人各懷心事,但在死者池蕾屍骨未寒的情況下,誰也不好意思立即說出自己的想法。
趙燕寶作為池蕾最親近的人, 從道義上講是最有發言權的。
衛東心裡不舒服,雖然在以前的畫裡經曆過太多次死亡事件,但每次看到鮮活生命瞬間消逝,還是令人有絕望之感。
更給人添堵的是,大家千方百計想要找的緋色之獸居然在死者的體內,按照中國人的傳統, 這屬於對死者的大不敬。——如果這事兒攤自己身上, 也一定不希望旁人對至親好友的遺體動手腳。
牧懌然打破了沉默:“雖然被確定為心臟病發死亡, 但我們作為刑警還是要走個形式,將現場勘查一遍, 這也是警局交代的任務。”
緊張尷尬的氣氛似乎得到了一個緩衝,趙燕寶低聲說:“去吧。”
牧懌然和柯尋再次進入了池蕾的寢室, 等在外麵的人也略有些放鬆,朱浩文低聲向幾位同伴道:“想喝點什麼嗎?樓下有咖啡。”
幾個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唯有趙燕寶依然立在原地想心事, 眾人也不便打擾她, 都輕手輕腳地下樓了。
這個時候沒人有心情喝東西, 朱浩文第一時間給秦賜撥了個電話,問清楚了那邊正在發生的情況,也簡短將這邊的事情說了說,才將電話掛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朱浩文身上,衛東忍不住先開口問:“你剛才說那個智淳是自殺?”
“秦賜是這麼說的,說是用手術刀割了手腕,死亡時間在淩晨1:00~3:00之間。”朱浩文並不覺得這個雷同的死亡時間是個巧合。
“已經斷定是自殺了嗎?我記得智淳和那個畫家是住同一個寢室的吧?”羅維突然開口。
“法醫和刑警已經去過醫院現場,自殺基本可以確定。”朱浩文給在場每個人倒了杯水,“據說就寢之前這個人的情緒很正常,雖然對未知的夜晚感到恐慌,但並沒有表現出絕望厭世的情緒。”
智淳和池蕾,一個用手術刀自殺,一個突犯心臟病身亡,兩個人的死亡時間差不多。
無論自殺還是病死,這些似乎和外力毫無關係——老成員在以前的畫裡從未經曆過如此“自然”的死亡事件。
“這裡頭肯定有說道,就是咱們猜不出來。”衛東的手肘放在膝蓋上,兩隻手交叉著手指,“昨天晚飯的時候,這兩個人的表現也挺正常的。”
“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嗎?”羅維問。
“喝醉這事兒挺怪的,在餐廳的時候一點兒事兒沒有,從餐廳出來就覺得顯暈,我估計可能是春天的緣故,我有點兒花粉過敏。”衛東並沒把喝醉這件事當回事兒。
“剛才秦賜在電話裡說,餘極也喝醉了,昨晚早早就睡下了,所以並沒有察覺到夜裡的異常。”朱浩文說。
“我覺得現在分析這些都沒用,”蕭琴仙終於忍不住說,詢問的目光看向朱浩文:“剛才秦醫生在電話裡有沒有提到獸的事兒?智淳臉上有沒有出現池蕾那樣的獸斑?法醫有沒有給出《屍體意見處理書》?”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朱浩文,仿佛剛才蕭琴仙問出了所有人不好意思問出的話。
朱浩文還是一貫的麵無表情:“智淳的情況和池蕾差不多,秦賜他們也等著大家一起開會商量解決。”
蕭琴仙的眼中再次閃爍出光芒來:“也就是說,他體內也有獸。這個智淳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吧?他應該沒什麼同伴。”
蕭琴仙這種赤|裸裸的表示,反而像一隻隨時準備啖取同伴屍體的獸類。
蕭琴仙隨即又說:“剛才趙法醫也說過了,咱們幾個隻要遵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就行——既然身在這個城市就該守這個城市的規矩,咱們之前世界的那個社會準則,大家最好暫時忘掉。”
Lion也表了態:“喔並不覺得那是對死者的不敬,體內的獸應該清除掉,喔並不認為那是什麼好的東西。”
大家都不作聲,在Lion看來,像是在默默對自己的說法表示肯定。
Lion繼續說道:“萬一這種事情發生在喔身上,喔也會毫不猶豫地捐獻出體內的獸,喔相信妮也會這麼做的,對吧?!”Lion看向身旁的蕭琴仙。
蕭琴仙一時不知該用哪種表情,畢竟這種假設本身就十分不吉利。
樓上突然響起來一陣異樣的聲音,大家仔細分辨,才發現那其實是趙燕寶的哭聲。
朱浩文率先起身向二樓走去,人們也都陸續跟上去——趙燕寶是個隱忍的人,剛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導致她如此失控。
隻有蕭琴仙坐著不動,表情有些煩躁。
二樓客廳,趙燕寶靠在沙發上,還在低低哀鳴著,柯尋看了一圈兒,才從茶幾下方拿出紙巾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