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紅色痕跡的這些人, 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訴說自己的心事,即使要說,也是有選擇性的訴說。
朱浩文就是麵無表情一個字都不說的, 也堅決不聽其他人的故事, 出了餐廳就往住處走去。
蕭琴仙則是堅信自己沒有獸記的人,她表情冷漠地獨自返回了警察局宿舍。
趙燕寶說:“我打算嘗試自我沉澱,其他人如果需要心理疏導的話,我可以幫忙。”
其他人也不剩幾個了:秦賜, 餘極, 羅維。
羅維說自己今天簡直身心俱疲, 就想回去休息。牧懌然趁自己此刻沒有“忽視”掉這個夥伴, 就隨其一起往宿舍走去。
餘極始終跟著秦賜不肯離開, 仿佛把秦醫生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們的醫院同事蘇本心雖然心裡也不平靜, 但畢竟屬於沒有獸記的人,此刻便與友人Lion在路燈下麵聊著什麼, 還時不時拍拍對方的肩膀, 似乎在彼此安慰。
柯尋和衛東都沒有走, 與秦賜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望春玉蘭下麵。
餘極像個尾巴似的站在秦賜身旁, 表情有些尷尬:“我知道我有點兒多餘, 但我不想離開秦醫生,萬一我突然什麼地方疼起來,說不定秦醫生能很快用手術刀把那玩意兒給清出來, 能救我一命。”
秦賜很想說自己並沒有隨身攜帶手術刀, 但看到餘極那緊張得要命的表情, 也沒再說什麼。
衛東望著秦賜的腦門,想起羅維形容的那一大塊蓋住了半個額頭蔓延到眼睛的獸記,心裡就難受:“浩文兒也不說,你也不說,說句難聽的,池蕾走了還有趙燕寶替她開解開解,你們要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是為什麼走的。”
秦賜倒並不在意:“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秘密,羅維說起我額頭上那塊暗紅色的痕跡時,我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衛東聽著就有些急:“那你怎麼還這麼鎮靜啊,趕緊想辦法解開心魔啊!”
“心魔並非說解開就能解開的,”秦賜不由地笑了笑,“再說我也不認為那是心魔,那不過就是一段無法忘卻的回憶罷了。”
“秦醫生,我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啊?”餘極看了看不遠處正在交談著的蘇本心和Lion,似乎並不願意走向那邊。
秦賜不置可否:“算不上秘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我的愛人去世了,已經五年了。”
柯尋聽見這話,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該怎樣把話接下去。秦賜這樣的一個人,善良,周到,有耐心,甚至還有些中庸,在自己以前的字典裡,這樣的人屬於那種沒什麼亮點的“高學曆成功人士”,自己甚至沒有猜測過這個人會有怎樣的故事——大概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就是和教師護士公務員這類“特正派的”女士相親吧?
秦賜居然有愛人,而且已經去世了。
“你說的愛人是,已經結婚了嗎?”衛東忍不住問道。
“已經領了結婚證,還沒有辦婚禮。”秦賜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死於一場空難事故,她當時是從另一個城市飛過來找我,為了給我過生日。”
柯尋走上前來拍了拍了老朋友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餘極在一旁插嘴:“我愛人也去世了……難道咱們這種有著深色痕跡的人,都是因為愛人去世?那個外地小夥子也是這種情況?”
柯尋想到了羅維的情況,點點頭,心裡突然閃現出一道靈光似的念頭,但又熄滅了,注意力又轉移到了當下。
秦賜卻露出一貫的親切笑容:“我雖然一直忘不了這個人,卻也並沒有糾結於此,尤其是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完全沒有負擔完全釋懷的那種,這五年來,我的狀態從沒這麼輕鬆過。”
柯尋看著秦賜的眼睛:“你說的這種輕鬆狀態,是特指在心城的這兩天吧?”
秦賜並不對這件事情深想:“對,就是這兩天。”
一片片白色厚重的玉蘭花瓣沉沉墮下,像積了一個冬天的雪。
柯尋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回聲:“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秦賜:“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再說,咱們都在這裡不好麼?”
此刻大概是柯尋來到心城之後最驚懼的一回,雖然麵前隻有秦賜再從容不過的一張臉。
衛東似乎沒有想那麼深,又或者是已經被畫同化了一部分,此刻隻是勸阻:“彆啊,咱這背井離鄉的,再說咱們暫住證才十三天,確切說才六天半,要是不找到獸,咱說不定就得折這兒!再者說,你有那麼大的獸記,萬一出事兒就是大事兒。”
秦賜:“我並不覺得那獸代表邪惡,我的獸隻是我的回憶和以前的時光,這種與獸的融合似乎能找到原來的自己。我不相信它會傷害我。——我從資料裡看到過獸和宿主和平相處幾十年的案例。”
“能測算出獸的年份?”柯尋抓住這句話問道。
“明天可能就出來結果了,通過獸身上肉眼不可見的紋理,能測算出獸在宿主體內存在了多久。”秦賜此時像是在講述彆人的事情,“我的獸,大概五年吧。”
此刻的秦賜越是平和,甚至安逸,柯尋就越是覺得難受,甚至恐慌。
……
蕭琴仙掐滅了煙,就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