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總, 咱們明明已經找到年畫了。”李小春跟在邵陵身後, 滿臉的不甘心。
邵陵感覺這個新來的小夥子實在不夠機靈,便耐著性子說:“對, 我們甚至找到了那幅年畫的原畫木版, 但那塊木版同樣缺少一塊。”
“這我知道,咱們要找的不就是缺的那一塊兒嗎。”李小春急忙道。
“嗯。”邵陵覺得沒有解釋下去的必要,便繼續邁步向前走。
“邵總邵總, ”李小春寸步不離地跟著,“你說缺的那個‘朱’字兒會不會跟這個地方有關係?”
邵陵停下了腳步:“咱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應該就是朱仙鎮。”
“我知道朱仙鎮年畫是咱們中國木板年畫的鼻祖,說不定咱們在這兒能遇上什麼製作木版的老師傅呢。”李小春始終是一副樂觀的樣子。
朱仙鎮年畫是咱們中國木板年畫的鼻祖——這句話不是剛才我告訴你的嗎?邵陵看了看李小春,耳朵裡就聽見了“嘀——”的一聲。
“邵總, 四點了!”李小春匆匆看過手機, “咱們現在才找了一半兒的線索!”
“小春, ”邵陵語重心長道,“咱們目前連一個線索都沒有。”
“咱、咱們不是知道這裡是朱仙鎮了嗎?而且知道要找的殘片上是一個‘朱’字。”李小春的聲音開始有些小,後來漸漸大起來, 似乎有鼓勵邵陵的意思。
“好吧。”邵陵望著麵前這條看不見儘頭的路, 路的左邊是一間間的年畫作坊,裡麵掛滿了布滿塵土的年畫,但是看不到一個人;路的右邊則是一大片墳地, 停留在此處的隻有樹枝上的烏鴉和徘徊在樹間的狐狸。
邵陵突然無比懷念起牧懌然來, 還有秦賜、柯尋、朱浩文, 甚至衛東和蘿卜, 即使這些老夥伴們不能給予自己明確的指引,但總能提出一些建議和點子,總能令自己的思路另辟蹊徑,從而有更多的發現。
剛才發現的一整塊年畫木版是朱仙鎮年畫中最常見的門神題材,木版上所雕刻的門神是秦瓊和尉遲恭,朱仙鎮的年畫製作曆史非常久遠,自唐代時就開始了。
邵陵正在想著是不是可以從門神或者唐朝這兩點入手,甚至可以由此推測,這一塊古老的年畫木版說不定就是出自唐代的,甚至有可能是朱仙鎮最古老的年畫作品。
李小春並沒有被邵陵略顯低落的情緒所感染,此刻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詞:“兩個線索,一個是朱仙鎮,一個是朱;兩個線索,朱仙鎮,朱;朱仙鎮和朱;共同點就是一個字,朱……”
邵陵:“……”
李小春快步和邵陵並肩走在一起,因為肩寬腿長、身體健壯,再加上眉宇間滿是自信樂觀,看上去在氣勢上竟壓了邵陵一籌:“邵總,為什麼朱仙鎮叫朱仙鎮啊?是不是因為這個鎮上‘朱’姓是大姓啊?”
邵陵說不得解釋一句:“朱仙鎮之所以得名,是因為這裡曾是戰國時期朱亥將軍的湯沐邑。”
“湯沐邑是什麼?”
“差不多是封地的意思。”
李小春皺著眉頭陷入沉思,在自己剛才僅有的兩個線索裡又加入了“湯沐邑”這一條新的線索。
邵陵卻沒想到居然被李小春的問題打開了思路,他望著道路右側的墳地:“小春,你說這墳地裡埋葬的都是些什麼人?”
李小春的思路被打斷,怔了怔:“就是村子裡的人啊。”
“哪個村子裡的人?”
“咱們剛才不是看了半天嗎,反正就是朱仙鎮上各村的人啊。”李小春說到這裡活動了心思,“真是怪了,他們這兒的墳地怎麼都集中到一起啊?我們村兒都是分散的,哪個家族和哪個家族都不挨著。”
“我起初以為這些人可能和路對麵的年畫鋪子有關,說不定這裡埋葬的都是逝去的年畫師傅,但是……”邵陵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李小春卻被邵陵的話驚呆了:“邵總你想得可真遠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全都是年畫師傅,所以才會被埋在這裡!”
“不不,現在我收回這個想法。”邵陵否定了這個猜測,此時走向了墳地,李小春就在後麵大步跟著。
李小春也不是沒有優點,最起碼膽子大,作為第一次入畫的新人,能保持這樣的鎮定已經很不容易了,就是走進遍是烏鴉野狐的墳地,他竟然也麵不改色。
“你不怕嗎?這裡頭的可能都是孤魂野鬼。”邵陵說。
李小春卻道:“這有啥怕的,我又沒做過虧心事。對了,邵總,你剛才為什麼說這些人都是孤魂野鬼?如果這些人都是沒有親人的鰥寡孤獨,或者是流浪到村裡的乞丐,怎麼還會有人給他們立碑呢?這年頭我們那兒的至親死了都不立碑了,自從實行火葬以後我們村的墳地裡很少有立碑的了。”
邵陵的目光在幾塊墓碑之間徘徊著,沒想到自稱初中都沒畢業的李小春居然還能完整說出‘鰥寡孤獨’這幾個字,邵陵指了指這些墓碑:“這些碑並不是‘這年頭’立的,你不覺得咱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有些古老嗎?”
李小春看了看那邊的年畫鋪子:“我還以為那是故意裝飾成那樣的,古香古色的更能吸引遊客。”
邵陵不再賣關子:“從那些墓碑的立碑年份來看,咱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可能是明朝末年。”
“明朝末年?”李小春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和邵陵“穿越”的這件事比“入畫”還要離奇,“我想不明白,用你的話來說,咱們進的不是畫裡頭的分支世界嗎?這個世界是假的吧,可是明朝卻是真的,那這個世界到底算真的還是假的?這個世界的明朝到底算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