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沒有多少時間,我們需要在儘量短的時間內取走‘那個我’身上足夠量的血,所以我需要人幫手,一起穿回去,而爭分奪秒的情況下,柯尋和我的行動速度更快些,所以我們兩個回去比較合適。”牧懌然道。
“所以為什麼要去取你自己的血?”朱浩文盯著他問,“以及你剛才讓老秦查看他們幾個的出血量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現在到了所有問題的最關鍵,也是我們一直尋求的終極真相,”牧懌然的神色是難以言說的奇異,他指向大家腳下的祭台,以及祭台表麵覆蓋著的,同伴們的血,“我們眼前所見的這大片的血,應該是鬼文之力使然,它需要血的‘獻祭’,雖然它真正想要的是我們的意識體,但我想,骨相之所以能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也許就是以血為媒介。
“血液裡攜帶著遺傳基因,就像我們常說的血脈傳承——它具有傳承力,我想骨相就是利用這一特性,借由血液的傳承性才一代代傳遞下來的。
“而至於為什麼隻要入畫就會身具骨相、一個人死在畫裡後骨相會轉移到下一個入畫者身上,我想,如果有足夠的條件查閱我們這一代所有入畫者的血統的話,追溯到秦時,很可能都有那位高人及其十二門徒的遺傳基因。
“所以,我們所了解到的,關於那位高人和他十二位門徒為此所作的犧牲,遠遠不止遺箋上看到的那一點。這十三位義士,他們甚至為此押上了自己千代萬世的血脈。
“因此,鬼文需要意識體,也需要血,和意識體結合用來激發能量場,和血結合用來標記、劃定結界。這個結界,既可以理解為封印、魂印,也可以理解為通道、媒介。
“鬼文不需要等量的血來標記和劃定祭台,但它需要足以致人死亡的血,劃定結界的同時,得到我們的意識體,激發能量場。
“所以,他們五個人的失血量隻在足以致命的30%至50%之間,而與鬼文結合起來的這30%至50%的血,則被利用來劃定出祭台頂麵上的這個結界。
“這個結界的作用,當然是為了封印妖鬼,但它還有一個恐怕連上古大巫和妖鬼也不知道的作用,或者,即便具有觀察之力的大巫和高人們察覺到了這一作用,受於時代的局限,也難以明確其中的緣故。
“但我們……我們不同,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得窺‘天機’一角的理論依據,並且事實上,我們在此之前,就已經接觸到了這個結界背後相關的真相,隻不過,我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它是真的,並且在之後的種種推理分析中,否定了它的真實性。
“但是現在,當‘蟲子’證實了意識體可獨立存在,並且可以去到更高維度這一推論後,當犧牲者的血以鬼文的紋樣漫布祭台後,當小春的血成為祭台邊緣的一條鑲邊後,我們曾經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的推測,似乎正在逐漸成為事實。
“如果不出所料,身具九鼎骨相的你們,在全部犧牲後,血色鬼文會正好覆蓋住全部的祭台頂麵,而身具地維骨相的我們三人在死亡後,會像小春的血那樣,成為祭台頂麵的四條血邊。
“那麼,現在再來想象一下,那個時候的祭台頂麵,像什麼?”
柯尋的眼裡帶著難以名狀的神色,張了好幾次的嘴,才終於用控製不住走了腔調的怪異聲音,緩慢地吐出兩個字:
“鈐印。”
“你是說……”邵陵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我們……我們這個……這個現實的世界,真的——真的隻是——一幅畫?”
“在我們的認知裡,畫是二維平麵的東西,體現的是二維世界,而創作出二維畫的我們是三維生物,”牧懌然抬眼望著風體裡再度瘋狂欲出的怪物,再次加快了語速,“既然‘蟲子’證實了高維空間的存在,那麼我們這些三維生物所在的世界,又為什麼不會是四維、五維、甚至更高維度的生物創造出來的、在他們那個維度被定義為‘畫作’的世界呢?”
“……當然……當然可以……”邵陵已經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說些什麼,仿佛世界觀崩塌的同時,整個的思維運轉體係也都跟著崩塌了,所有的情緒都混亂地交織在一起,而交織產生的結果就是蒼白且茫然。
三維生物的畫作是二維,高維生物的畫作是三維,有什麼不可能呢……
“可為什麼高維生物留在畫作上的鈐印形式,會跟我們三維生物的一樣?”朱浩文還是很謹慎。
“你弄錯了順序,”牧懌然卻道,“是高維生物創造了我們,先擁有鈐印這種形式的不是我們,而是高維生物,是我們的鈐印形式和他們的一樣。就像我們創造出來的異世作品裡,它的世界觀再顛覆,也必會有我們這個世界的文化印記。而且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鬼文會有如此強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因為它們,來自高維世界,被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巫得窺其力量一角並加以利用,而正僅僅是這一角的力量,就足以讓我們這個世界天翻地覆。”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那我們還這樣苦苦掙紮做什麼呢?”吳悠盯著手機圈子下的祭台,渾身顫抖,眼淚紛落。
“就算我們隻是高維生物畫作裡的一個符號,”柯尋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但對於我們自己來說,這幅畫就是我們的現實世界,就是我們生老病死過生活的天地,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之所以難過絕望,是因為我們無法接受宇宙間還有更高等級的生物,而我們甚至隻在這條生物鏈裡像是螞蟻般的存在。
“但這又怎樣呢,不會有哪個人類有那樣的閒功夫去觀察所有螞蟻的一生,絕大多數的螞蟻還是會在自己的世界裡正常的,一無所知的活到死。
“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有沒有更高等級的生物,我們一樣還是要想法子活下去,就算現在活不下去,也要想法子終結這件事。這其中的區彆隻是知道與不知道而已。”
“那麼……”朱浩文艱難地咽了下口水,“你要回去《和合》取自己的血,是和這個鈐印有關?”
“是的,”牧懌然抬眼望著尚零落存活著的這幾個同伴,眼底帶著微不可察的悲憫,“我曾想過為什麼另一個我和柯尋要跑到《和合》裡去取我的血,在看到這個以血為印的祭台之後,在問過老秦每個人的出血量之後,我明白了那一個‘我’心中的想法。
“在我們以前每次進入的畫裡,找到鈐印之後都需要我們接觸到它,才能開啟從畫到現實世界的通道。
“而這一次,祭台這個鈐印卻需要我們十三人的血來完成,並且所需要的血量,又恰好相當於足以致命的失血量。這樣的話,如果我們十三個人全部死亡,的確可以完成這枚鈐印,但卻沒有一個活人可以留下來,靠接觸它而觸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