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自認為自己給出的招聘保姆小時工的條件不算太好,所以他見到自己這麼快就收到應聘郵件,還挺驚訝的。
喻白對保姆小時工的要求不多,但是他開出的小時工價格隻有一小時四十塊,外加包一頓晚飯。
有人來應聘總比沒有人來好。
喻白立刻和對方敲定上門時間——今天下午,進行三小時試用期。
星星睡了兩覺,又按時吃了藥,打了針後,身體明顯沒有昨天那麼虛弱了。
小孩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按照星星的身體恢複速度,喻白估計再過個兩三天,星星便差不多恢複健康了。
但在身體徹底恢複健康前,星星還是一日三餐都隻能吃清淡的食物,不能吃油膩的食物。因為大病初愈的星星身體比較虛弱,吃油膩的食物很可能會引起他腸胃不適。
喻白和星星一起用過午飯後,喻白正準備陪星星一起玩會兒時,門鈴聲響起。
和喻白約好的保姆到了。
星星歪著小腦袋,好奇地看向門的方向。
“爸爸,誰來了呀?”
喻白在J市認識的朋友不多,除非是特殊的日子,否則不會有人到他家來做客。
所以星星猜不出來是誰在摁門鈴。
喻白道:“是來我們家做小時工的保姆阿姨……”
聽到“保姆”二字,星星低下小腦袋,扁扁嘴巴。
不用喻白多說,星星也能猜得出來喻白請保姆的原因。
爸爸請保姆阿姨來家裡,肯定是要讓保姆阿姨在家看著星星。
因為星星跟著爸爸一起擺攤攤生病了,爸爸肯定不想讓星星一起去擺攤攤……
一想到自己不能跟著爸爸一起擺攤攤,隻能和保姆阿姨相處,星星就有點不開心。
星星剛出生時,是喻白奶奶和喻白兩人齊心協力將星星一同帶大。
之後喻白奶奶去世了,喻白找了個可以帶孩子去上班的公司。星星從那時候起,一直與喻白形影不離。
幼崽對家長的天生依賴,非常難以分割。
更何況,像星星這種幾乎從小到大都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幼崽,更離不開家長了。
另一邊,喻白也明白星星的小心思。
喻白知道星星舍不得離開他,可是星星終究還是會長大的。
等星星上了幼兒園、上了小學,星星和他相處的時間將會變得越來越少。
星星有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父母的存在向來都隻是孩子人生中的引導者參與者,而並非孩子生命中的全部。
喻白狠下心請保姆到家帶星星,也是想讓星星能夠多適應適應,喻白不在身邊的生活。
喻白邊想著,他邊拉開門。
喻白一聲“阿姨”剛要說出口,可當他看到門口站著的大高個兒時,喻白又將這聲“阿姨”立刻咽了回去。
喻白墨色的圓眸流露出茫然的情緒:“你……是?”
姬容煜淡聲:“我是來應聘保姆小時工的。”
身為美食投資商的他,當然不可能真的過來應聘保姆小時工。
但“偽裝成保姆小時工上門應聘”是姬容煜的助理杭元書查遍全網和喻白有關的信息後,所得出的——以最短的時間用最普通的身份接近喻白,並且嘗到喻白廚藝的最佳方式。
姬容煜狹長的墨眸,倒映著門口俊秀青年的漂亮麵容。
姬容煜垂眸,一隻軟乎乎的,像個小肉團子的幼崽小爪子圈住俊秀青年的小腿。
小肉團子與俊秀青年如出一轍的圓潤墨眸望向他時,也流露出了茫然的情緒。
“爸爸。”小肉團子壓低了聲音,但姬容煜還是能聽見他的聲音,“他就是保姆阿姨嗎?可是阿姨……為什麼會是個男的呀?”
喻白:……
這話他很難解釋,因為他也不知道。
明明簡曆上寫著是個五十多歲經驗豐富的阿姨,怎麼一下就變成了男的了?
喻白長而翹的睫毛眨了一下,他的目光輕掃過姬容煜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薄唇……
姬容煜雖套著一件純黑色的外表“樸素”的羽絨服,但羽絨服卻絲毫遮掩不住姬容煜那堪稱“衣架子”的優秀身材。
這樣的顏值身材不去應聘模特網紅,反倒來他這兒做時薪40元的保姆小時工?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現在國內就業形勢這麼嚴峻了嗎?!
“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喻白狐疑道,“我收到的簡曆,是一個五十多歲擁有豐富經驗的阿姨……”
“沒走錯。”姬容煜麵不改色地道,“這個阿姨是我媽。她兩小時前剛在家裡摔了一跤,一時半會好不了。我正好最近沒什麼事情,所以代替她來這裡應聘做保姆。”
以上,是杭元書聯合那位阿姨想出的,天/衣無縫的借口。
喻白恍然:“原來是這樣呀……其實阿姨要是身體不適,可以不用來,你也不用來……”
姬容煜快速反駁:“不,一定要來。”
不來,他怎麼能嘗到喻白的廚藝呢?
喻白一愣:“啊?”
姬容煜補充了一句。
“我媽很有職業道德操守,但凡是她接下的活,一定會給人乾完。”
喻白:“……那好吧。那你先進來吧。”
喻白給姬容煜拿了一雙拖鞋,他轉身走進客廳。
星星像是喻白的小掛墜,一直跟在喻白的身後。
廚房是喻白千叮嚀萬囑咐,不允許星星去的地方,所以星星隻好扒拉著廚房的門框,探出一顆小腦袋盯著廚房裡的喻白。
姬容煜畢竟是以“保姆小時工”的身份上門,所以他簡單地在喻白家逛了一圈。
這個小房子兩個人住綽綽有餘,牆壁上的油漆塗得也都是溫暖的淡紫色。
然而,這樣的房子卻對從小到大住慣了彆墅大平層的姬容煜而言,簡直可以稱為“家徒四壁”。
這房子之小、家具之少,絕非隻是“寒酸”二字可以概括的。
姬容煜眉頭輕皺,他心中不由得打起鼓來。
若是喻白真的在廚藝方麵有值得投資的亮點,那麼按照喻白現在這個歲數,他早就靠著廚藝,賺取完人生的第一桶金。
喻白現在又怎麼會和他的兒子擠在這樣一間狹小破舊的屋子裡呢?
姬容煜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
他開始衡量起,自己主動推掉兩天的行程,兩次來找喻白,究竟是賺了還是虧了?
喻白:“家裡沒什麼喝的,給你倒杯溫開水,怎麼樣?”
姬容煜低低應了一聲:“好。”
姬容煜走進廚房,他剛要伸手接過喻白遞給他的溫開水時,姬容煜的目光無意間停留在,喻白擺放在窗口處的那一碟鹽水牛腱子上。
喻白買的牛腱子,是菜市場最新鮮也是最好的牛腱子,每一片牛腱子都展現出漂亮的紋理。
但鹽水牛腱子吸引姬容煜的點,並不在牛腱子的紋理,而是在牛腱子片的薄度上。
姬容煜眼眸微眯。
窗台上的那一盤牛腱子,每一片的薄度——絕對不是街邊的鹵肉小店老板能做到的水準!
“怎麼?你餓了?”
喻白回頭,發現他身後的英俊男人那雙深邃的墨眸,正一眨不眨盯著他窗口的鹽水牛腱子瞧。
偷看彆人家的鹽水牛腱子,結果被抓了個正著的姬容煜,耳根微微發燙。
姬容煜接過喻白遞給他的溫開水。
姬容煜借著喝水的動作,遮掩住自己的不好意思。
“還行,我沒那麼餓。”姬容煜放下水杯,他將話題引到牛腱子上,“這是你自己家做的牛腱子嗎?”
喻白點點頭:“對,是我自己家做的,怎麼了?你想嘗嘗?”
姬容煜一頓。
被喻白猜中心思的姬容煜,耳根又紅了幾分。
喻白看向姬容煜的目光中透出幾分訝異:“你真想嘗嘗看?”
姬容煜狹長的眸一眨:“那……我可以嘗一片嗎?”
事已至此,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想嘗牛腱子”的想法全盤托出。
姬容煜想。
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喻白家,肯定也是他最後一次來喻白的家。
如果喻白的廚藝沒有達到他內心的標準線,那麼他們正好以後再也不用來往,不用見麵。
如果喻白的廚藝達到了他內心的標準線……他身邊還有助理杭元書。他完全可以讓杭元書代替他與喻白見麵,商討有關投資的對策與方案,他們兩人依舊不用見麵。
在姬容煜看來,左右今天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他臉皮厚一點,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要是想吃,當然可以吃。”喻白笑道,“我給你拿雙筷子……”
菜市場的牛腱子都是成個賣的。然而一整個牛腱子,對喻白和星星而言,實在是太大了,他們兩個人兩天根本吃不完。牛腱子放久了會壞,還會影響口感。
因此,現在姬容煜主動提出想“嘗”鹽水牛腱子,喻白挺樂意的。
多個人,多份力。
喻白想,最好姬容煜也能多吃點,這樣他放在冰箱裡保存的剩餘牛腱子也能快點吃完了。
喻白將一雙洗得乾淨的筷子遞到姬容煜手中。
姬容煜用筷子輕輕夾起一片鹽水牛腱子。
正如他所料,鹽水牛腱子被喻白切成了真正薄如蟬翼的薄片。倘若將這片牛腱子放到燈光底下,完全可以透光。
除去姬容煜夾起的那一片牛腱子外,喻白切的每一片牛腱子,厚薄程度幾乎一模一樣。
喻白能達到這樣的刀功……他無疑是在做菜方麵擁有著極高的天賦和紮實的基礎。
姬容煜墨眸中流露出幾分嚴肅的神色,他將這片牛腱子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牛腱子和其他部位的牛肉不同點在於,牛腱子上的肉更有嚼勁、更香。
透明軟糯的牛筋,分布在絲絲縷縷的牛肉間,淡淡的鹽味烘托出牛肉的本味。
這是一塊上好的牛腱子,出去牛腱子本身的肉香外,姬容煜甚至還能咀嚼出牛肉的奶香。
口味豐富的菜肴固然好吃,但能將簡簡單單的食材做到返璞歸真口感的廚師,定是天才無疑!
“爸爸,星星是不是該吃藥藥啦?”
“是的,我這就給你泡熱水。”
若不是身旁一大一小的父子,打斷了沉浸在鹽水牛腱子香氣的姬容煜,姬容煜肯定已經將他手上滿滿一盤鹽水牛腱子全都吃光了。
姬容煜從小到大嘗遍山珍海味和頂級廚師的廚藝,他自認為即使現在有人將再美味的美食放到他麵前,他都隻會淺嘗輒止。
但現在……一盤鹽水牛腱子,就足以將他多年引以為豪的“自製力”打破。
姬容煜右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尷尬地輕咳一聲。
他暗暗慶幸,幸好今天是他一個人獨自來喻白的家中。
要是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
“好吃吧?”
姬容煜將手中的那盤鹽水牛腱子,放回到它原本所在的窗口處。
姬容煜發自內心地誇讚道:“好吃。”
姬容煜想,如果喻白不賣鐵板燒,而是單開一家鹽水牛腱子工廠,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我就知道。”喻白莞爾道,“星星這兩天生病,吃不了重口的東西。他唯獨特彆喜歡這盤鹽水牛腱子……”
姬容煜微側過頭。
窗外淡淡的,如同碎金般的夕陽透過窗,照亮了廚房一隅,也照亮了喻白麵向姬容煜的側臉。
光暈柔和了喻白的眉眼,喻白在提起星星時,他的唇角不自覺地上翹。
喻白的臉頰處,露出了和星星一模一樣的酒窩。
這是充滿幸福的乾淨微笑,比午後的夕陽更加耀眼。
有一瞬間,姬容煜看愣了。
似乎察覺到姬容煜的目光,喻白停下手頭動作,微微側頭。
“怎麼了?”
姬容煜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玻璃杯:“沒什麼。”
姬容煜忽略了,當自己看到喻白唇角漾起那抹溫暖的幸福的笑容時,沉寂許久的心臟輕微動搖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喻白和姬容煜一前一後離開廚房。
扒在門框框邊緣的星星扁扁嘴,一雙墨色圓眸變成了凶凶的小半圓,用力瞪向姬容煜的背影。
哼!彆以為他沒發現!這個保姆叔叔剛才在廚房裡吃了好幾口鹽水牛腱子!
這鹽水牛腱子明明是爸爸留給他的晚餐!好氣哦!
喻白轉頭,朝著星星招招手:“星星,快過來吃藥!”
星星立刻收起凶凶的表情,雙眸又恢複成了以往的可愛圓潤。
星星邁開小短腿,“啪嗒啪嗒”踩著小鞋子走到喻白麵前。
喻白:“老樣子。喝完所有的藥,獎勵一顆奶糖。”
喻白說著,給星星遞上一杯粉紅色的、散發著奇怪氣味的藥水——據兒童醫生說,這是針對幼崽口味,改良版的草莓味藥水。
一聞到藥水難聞的氣味,星星的小臉蛋變成了一個小苦瓜。
“爸爸,我已經不發燒了,怎麼還要喝藥水呀?”星星的小手扒拉住喻白的衣袖,眼淚汪汪,“我可以隻吃藥丸嘛?”
喻白笑眯眯:“不行哦!星星,要乖乖喝藥哦!”
嗚嗚,可是這個草莓味的藥水真的好苦好難喝……
星星小胖爪輕輕拽著喻白衣袖,慢慢地左右搖晃,可愛的小臉蛋上寫滿不情願。
喻白笑眯眯地掐了把兒子水靈靈,軟嫩嫩的臉蛋。
喻白加重了籌碼道:“如果你乖乖吃藥,我再多獎勵你一顆奶糖!”
星星小臉蛋浮現出猶豫的表情。
“嗯……我,我不要奶糖!我可以把奶糖換成草莓糖葫蘆嗎?”
三角口的糖葫蘆叔叔賣的草莓糖葫蘆,酸酸甜甜冰冰涼涼,它現在已經成為星星最喜歡吃的小零食之一啦!
相比於一抿就化的奶糖,星星還是更愛草莓糖葫蘆一點點。
喻白:“好。隻要你乖乖吃藥,我就去給你買草莓糖葫蘆。”
喻白和於東約好,一會兒他要去於東家還電瓶車,再去把自己的小吃車帶回來。所以他正好順路能於東那兒買根草莓糖葫蘆。
聽到有草莓冰糖葫蘆吃,星星這才放鬆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