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煜是個聰明人。從小到大,他從來都不會被同一個障礙絆倒。顯赫的家世與不菲的身價,還會為姬容煜的錯誤買單。
所以,姬容煜從來都不會對自己做出的任何選擇後悔——至少,若乾個月前,姬容煜從未為自己幾近一帆風順的人生中,所犯下的“小錯”後悔過。
直到上周,他在喻白麵前掩藏了幾個月的謊言被拆穿。
姬容煜才知道。
家世與金錢,的確可以彌補過錯,但它們不能彌補他犯下的所有錯誤——尤其是感情的裂痕。
謊言被拆穿的第二天。
姬容煜前後去了喻白的家和小吃店,他做足了一切的準備,也打好了認錯的腹稿。
姬容煜不求得喻白能完全原諒他,但姬容煜想儘自己所能力挽回和喻白破裂的情誼。
姬容煜願意將自己所有的真實全都展現在喻白的麵前,他甚至可以對著喻白當場發毒誓,再也不會欺騙喻白一字一句。
然而,姬容煜晚來了一步。
他敲喻白家的門敲到手被磨破了皮,喻白也沒有開門。
姬容煜去了“銀河小吃店”後才知道,喻白今天買了最早的高鐵票,帶著星星出去旅遊散心了。
不知道喻白去了哪個城市、什麼時候回來,還被喻白拉黑了所有聯係方式的姬容煜,徹底與喻白斷了聯係。
喻白連一個讓他認錯的、道歉的機會都沒給。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喻白生氣,喻白惱怒,喻白還……恨他。
喻白決意與他一刀兩斷,不給他挽回的餘地。
喻白,不喜歡他了。
因為謊言。
姬容煜親手將自己二十多年來,唯一一個真正喜歡、愛上人,徹底推遠了。
世界上最技藝高超的修複大師,也無法將感情上的裂痕完全抹去。
裂痕依舊存在,依舊是那麼地礙眼,也依舊那麼地讓人心痛。
姬容煜見不到喻白的日子,如同行屍走肉。
姬容煜推去了一切的工作,每天都在喻白家的樓下徘徊,期待著喻白家熄滅的燈重新亮起。
姬容煜餓了渴了,他不會再嫌棄街邊的小吃味道不好。求生的本能,讓他將難以下咽的食物吃得精光。
日複一日,喻白家始終如一地緊閉窗簾,沒有絲毫的燈光透出。
姬容煜不知道自己還要在樓下等多久,才能碰見一次喻白。
也許,他花費一輩子的時間去等,都再也碰不到和喻白的一次擦肩而過。
每日,夜幕降臨。
姬容煜困倦地躺在床上,眼前閃過的一幕幕,是和喻白的曾經。
喻白平時,臉上總掛著溫溫柔柔的笑容。這份笑容宛如皎潔的月光,明亮且漂亮。
喻白偶爾被姬容煜惹惱,他的唇瓣會微微抿起,伸出拳頭錘向姬容煜——喻白力度不重,錘在姬容煜肩膀處時,總讓姬容煜覺得肩膀酥酥癢癢的。
姬容煜還記得。喻白動|情時,臉紅得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那夜,姬容煜俯下去咬那水潤的蜜桃時,熟透的蜜桃一直往外沁著甘甜的果汁。
漂亮,又好吃。
夜晚的夢香甜,可天總歸會亮。
睡醒的姬容煜,又將麵對喻白離開他的殘酷現實。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時光如同白駒過隙。
一周過去,喻白還是沒有回來。
“老板,要不然我們將喻白隔壁的房子買下來。這樣,您就不用天天在樓下等……”
杭元書見不過自家曾經意氣風發的老板,如今像個頹廢的流浪漢,整天蹲在小區樓下。
他提出了建議。
隻可惜,杭元書的建議提得太晚了。
長時間的等待,讓姬容煜一顆熾熱的心,越來越涼。
姬容煜開始懷疑。喻白在旅行的途中,是不是發覺他所在的旅行城市,比J市更好?
喻白會不會想留在另一個城市,開啟新的人生?
喻白會不會在旅行時,遇到了另一個對他動心的人?
喻白長得好,性格又好。如此完美的喻白,誰看了不會心動呢?
可對喻白心動的人再多,他們也不會像他一樣,是個會對喻白說謊的混蛋。
隻要有人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喻白,喻白應該……很容易被他們的真心打動。
光是想像喻白和其它人恩愛地靠在一起,姬容煜都覺得心如刀絞,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這個連被原諒的資格都沒有的混蛋,又有什麼理由,和喻白站在一起、讓喻白依靠他呢?
是不是,他及時地對喻白放手,不再出現在喻白的麵前,成為喻白人生的旁觀者,看著喻白與他人建立新的家庭,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會比較好?
因為喻白不喜歡他,喻白討厭他,喻白恨他。
喻白不想見他。
他又何必出現在喻白的麵前,惹喻白更加生氣,毀了喻白本該燦爛美好的人生呢?
他或許,不是能給喻白真正幸福的人。
人生頭一次,姬容煜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不自信。
姬容煜拒絕了杭元書的建議。
他想,與其住在喻白隔壁、被回家的喻白發現、讓喻白因他再次想起從前那些不美好的回憶,倒不如,他主動離開喻白的人生。
但在離開前,讓他再看最後一眼喻白,就好。
再次見到喻白的那天,來得很快。
姬容煜不知道杭元書從哪兒得到了喻白今天晚上回J市的消息。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姬容煜在臨出門前,特地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後,才出了門。
果不其然,喻白真的如同杭元書所說,出現在了小區內。
再次見到喻白時,姬容煜死寂了整整一周的心臟,再次恢複了跳動。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沉重的呼吸聲,他的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但很快,姬容煜發現,喻白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除了幾乎二十四小時跟在喻白身邊的星星外,喻白的身旁還出現了另一個男人。
由於姬容煜站得距離太遠,他沒能見到另一個男人的正臉。
然後,姬容煜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跟著喻白上了樓。
一分鐘,兩分鐘……煎熬的姬容煜度秒如年。
半個小時過去了,男人沒有下樓。
姬容煜知道,喻白肯定邀請了那人進家做客了。
今夜月圓,綴在夜幕上的繁星閃爍,特彆漂亮。
曾經,他也與喻白見過無數次這麼美好的夜色。
姬容煜閉上雙眼。
這麼晚了,喻白和那人在家裡會做什麼呢?
聊天嗎?吃晚飯嗎?喻白親手燒給那人吃的嗎?
他不再是唯一一個,吃過喻白做的晚飯的人了。
吃過晚飯後呢?那人會和他一樣,在喻白的家中住一晚嗎?
他們會一起喝酒,然後……做那件事嗎?
現在明明是初夏,天氣燥熱。可姬容煜的心像是掉入了冰窖,寒冷刺骨,流動的血液再次凝固。
幾個小時過去,正當姬容煜以為自己會在樓下等一夜,才能等到男人從喻白家出來時,他再次看到了喻白和那個男人的身影出現。
喻白和那個男人肩並肩,似乎在聊著什麼有趣的話題,他們的臉上掛著笑容。
姬容煜認出,站在喻白身邊的男人,正是喻白店內招來的廚師雲鶴。
姬容煜早有耳聞。在“銀河小吃店”營業的這段時間,雲鶴和店內其他店員都不相熟,唯獨對喻白尤其親昵。
而他去“銀河小吃店”時,也常常見喻白和雲鶴間舉動親密。
姬容煜想。
可能,從很早很早起,喻白和雲鶴就對彼此有心意了吧?
突如其來的強烈嫉妒,像是打翻了的一瓶老陳醋,讓姬容煜的心像是吃了一萬顆檸檬那麼地酸澀。
他和喻白的那晚,也許隻是一個錯誤。
如果,他不出現在喻白的世界中,喻白可能會和雲鶴甜甜蜜蜜、恩恩愛愛一輩子,他們的感情不會遭遇任何的挫折與風浪……
他真的不該出現在喻白的人生中,對不對?
車站旁,喻白親昵地輕錘了一下雲鶴的肩。
姬容煜仿若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喻白過去,也會這樣輕輕錘他,爾後露出親昵的笑。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物是人非。
為什麼喻白的身邊有了彆人,隻有他被痛苦的回憶困住,難以往外走出一步?
姬容煜笑容苦澀。
因為,喻白不愛他啊。
因為不愛,喻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們的過去拋於腦後。
可他還深深地愛著喻白,他難以割舍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
姬容煜的右手握成拳頭,重錘身後的牆壁。
見到喻白的第一天,他撒了謊。
而謊言最終化為了重重利刃指向姬容煜自己,將他的心劃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