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神頭顱出現在土坑中的那一刻,祁易安的直播間人數增速到了巔峰,無數人蜂擁而至,隻為了看一眼在副本中從未見過天日的河神之首。
右下角的數字飛速跳躍著,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從四千暴漲,短短幾秒,就已經破了七千,並有破萬的趨勢。
一切都是因為有人在直播大廳裡開了個貼,題目就一句話——《我看的長壽村副本怎麼和你們說的不一樣?》
帖子的首樓圖片,正是一個直播間的封麵截圖——河神被無數隻死人手緊緊摟住的、深埋在土中的畫麵。
副本裡。
祁易安望著眼前的頭顱,一瞬間忽然明白了許多。
原來如此……
竟然是這樣……!
為什麼河神每一夜都在找自己的頭,卻找遍全村都無所得,為什麼當初的封印需要用到活祀,為什麼河神的頭顱能被確保在黑暗之中,無法掙脫,以及為什麼……
為什麼村民也好,和村民合作的嚴遲也好,都極力反對他帶走那些無頭屍,讓他們安息。
諸多的違和點都得到了解釋,懼怕著無頭屍的村民卻隻是掩埋屍體,不肯焚燒,白天和黑夜的交界線一過,無頭屍隻在白天會詐屍行動的原因,甚至河神在第一天就向他索要頭顱,沒有拿到就發怒的機製……
全都是因為封印著河神頭顱的,不是彆的東西,而是這些深埋坑中,失去了頭顱的無頭屍們。
正如河神死死守著那些頭顱,在理智殘缺的白天不肯放手,這些無頭屍們也死死守著深坑裡唯一的頭顱,哪怕不是屬於自己的那個。
是因為他在答應河神之後,確實有能力、也有可能在第一天就找到這個頭顱,在副本的邏輯中,這並非不可達成的結局,挖坑而已,加上一點運氣,甚至不需要更多的道具,一把鐵鍬就能做到了。
明明是隱藏任務需要的東西,竟然如此的……如此簡單。
祁易安忽然有些緊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那個頭顱。
好冷。
冰冷的、堅硬的觸感,碰觸了一下之後,無論是手、還是頭顱,都絲毫沒有反應。
微風拂過,隻有一縷發絲垂落,輕輕碰到了祁易安的手掌,如同鴉羽掃過,又輕又癢。
這樣的河神……未免做得有些憋屈了。
祁易安垂首,歎了口氣,反正晚上無頭屍不會動,乾脆就伸手,用紅布墊著點,直接去掰那些手臂。
……
…………
紋絲不動……
同樣是來自無頭屍的手臂,其它手臂在白天時靈活自主,甚至還能自食其力挖自己,到了夜晚,竟然變得像大理石一樣堅固。
祁易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掰開一根手指。
可惡……
找都找到了,總不能就這樣放棄。
祁易安沉默了片刻,放棄上手,忽然站起身來。
下一秒,兩把斧頭同時出現在他的左右手,一把金斧頭,一把銀斧頭。
這斧頭,也許就是當初砍下河神頭顱的凶器,但如今,它也將成為還其自由的工具。
金色的斧頭使用次數有限,看著也沒有更多提示了,祁易安暫時先用了銀色的斧頭。
斧頭高高抬起,瞄準了那捂著河神雙眸的手臂,帶著風聲砍下。
嘭!
效果拔群!
一動不動的手臂徹底斷裂成兩截,掉落在土坑裡。
祁易安見有用,決定第二次揮舞斧頭,還沒來得及抬起,忽然瞧見了那雙眼睛。
是河神的眼睛……失去了手臂的遮掩後,仿佛從睡夢中醒來一般,緩緩朝著他睜開了。
金色的眼眸不帶悲喜,直直對上祁易安的視線。
噗通。
心跳聲在耳邊放大,祁易安腦袋裡一陣眩暈,深呼吸了幾下,才咬牙挪開了視線,不再與他對視。
嘭!
斧頭落了第二下,砍掉了捂著河神口鼻的手臂。
熟練後,是第三下,第四下……
終於,最後一條手臂也掉落。
【滴!恭喜玩家成功找到河神的頭顱!獎勵積分三千點!!!】
【叮!您的遙控器檢測到特殊隱藏道具,或可成為遙控器的進階材料!】
【叮!請儘快獲取進階材料!!】
祁易安這才仔細朝著河神的頭顱望去。
不知何時起,河神的眼眸已經低垂,如同某種菩薩的雕像般半合著眼,不再與他視線接觸。
在遙控器的提示下,他瞧見河神的頭顱有如某種半透明的玉製品,不似活人,也不像死人的皮膚上,於額頭的中央鑲嵌著一枚璀璨的晶核。
炫目的光不為沙土遮擋,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祁易安發覺那看起來像是介於寶石和鑽石之間的質地。
終於,他朝著河神的頭顱伸出了手——
頭顱像是還活著,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曾老去,不會腐爛,一如當初的模樣。
手指停留在了額頭前,隻差一點就能碰到最中央的晶石了。
河神的雙眸猶如流動的金,低垂收斂,寫滿悲憫,顯得柔弱可憐。
直播間裡,觀眾多了,彈幕也多了起來,逐漸開始出現等得不耐煩的人催促出聲,問他怎麼還不拿,在等什麼。更有甚者,甚至懷疑祁易安在故意拖節奏,吊胃口,騙觀眾的打賞,因為他沒有直接取走晶石破口大罵。
祁易安卻並沒有看彈幕,而是在幾秒過後猛地收回了手,緊緊閉上了雙眼,胸膛似缺氧那樣劇烈起伏起來。
他半跪在土坑裡,一手捧著河神的頭顱,想起剛才的一幕,冷汗從額頭滲出。
不對……
差點中計了。
祁易安可以閉上雙眼,直播間卻隻是將鏡頭對準了他,畫麵並未隨之變黑。
方才還吵個不停,甚至逐漸因為多
等了幾秒開始謾罵、密集到快擋住畫麵的彈幕們,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寥寥十幾條緩緩飄過。
【臥槽……】
【這是怎麼回事?】
【……】
直播是跟隨著主播的通關進度走的,在祁易安突然徹底閉上雙眼的那一刻,隻有直播前的觀眾們清晰地看到了——捧在掌心裡的河神之首再次睜大了眼眸,直直地看向了麵前的人。
金色的瞳仁,白銀的眼球,那雙眼因為睜開太大,而露出了虹膜上下的銀色眼白,多了一絲猙獰意味。
玉一樣的皮膚以雙眼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出龜裂的紋理,如同隨時會碎裂的瓷器,張開的薄唇之下,是野獸般鋒利尖銳的犬齒,正衝著取出自己的外來人無聲嘶吼。
與這幅驟變的模樣相對的,是額頭中央——原本應當鑲嵌在那裡的晶石不見了,有的隻是一縷縷純白色的發絲從中鑽出,綿密而纖細,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扭動著,向前探著,隨時準備纏繞住任何靠近這裡的物件。
虛假的幻境褪去,真實展現在了鏡頭前,先前那些催促謾罵的觀眾們齊齊噤聲,隻剩下一連串的打賞音。
祁易安依然沒有睜眼。
他緩緩捧著神首,從土坑裡站直身體,而後在附近的土堆摸索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抓到了熟悉的布料觸感,一把扯了過來,將其蓋在了河神的頭上。
【滴!恭喜玩家成功識破幻境,獎勵積分500點!】
直到這時,他才試探著睜開了眼睛,發覺眼前隻是尋常的紅布,河神已經被蓋住了,才鬆了口氣。
跳出土坑後,直播間終於忍不住詢問起來,好奇他是如何察覺到不對勁的,又怎麼發現的不能睜眼。
祁易安正好被一連串的積分打賞音吸引了注意力,看了眼直播間,更是知道了自己沒有做錯,順勢回答道,“因為祈福儀式上已經打過照麵了。”
那還是之前的祈福儀式,他哪怕閉著眼睛都被強大的幻覺影響了。
在那個幻覺之中,河神並非是無頭水鬼的形態,而是完整的神明模樣,但在長壽村裡兩次遭遇河神時,都沒再出現一樣的幻境。
至於入教儀式的那次,與其說是河神的力量,倒不如說是祭司的。
“而且……”
光是以上線索,當然隻能作為無端的聯想,祁易安語氣略微停頓,離開亂葬坑後,站在村子邊緣又補充了一句,
“有句俗話叫,路邊的野果如果無人采摘,要麼是酸澀難吃,要麼就是有毒。我覺得,河神腦袋上的值錢東西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這村子裡的人這麼貪,不可能放著一塊能輕易取走的晶石不偷。”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為什麼村民們沒有動河神額頭上的晶石?反而隻是害怕著什麼一樣,利用無頭屍掩住他的七竅?
僅僅是做不到嗎?還是說……這本身就是個陷阱。
想到來自遙控器的提示,
在祭司引領下看到的河神被害畫麵裡的提示,以及祭司最終站在土坑邊,特意免費送他的位置提示,將這些都連起來,這個被定義成【特殊隱藏道具】的晶石未免來得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