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的火焰靠近鬼影,瞬間將空洞胸腔內的紅燭引燃。
很快,火光吸引了鬼影們進一步向祁易安靠近,他們簇擁著身軀,一雙雙空洞渾濁、眼黑幾乎與眼白相融的眸子們死死望著他,投來渴求的陰冷視線。
在係統的提示音中,鬼影得到了最想要的燭火,低著灰白的頭顱,雙手像是保護著一樣攏在身前。
也就是這時,祁易安借著他身上火光的照耀,進一步看清了鬼影身上的病號服,以及隱匿在袖口之下,借著更多的火光才能看清的手環。
手環像是紙質的,又或是塑料,窄窄的一長條,被每個鬼影戴在手腕上。仔細看去,還能瞧見上麵的字。
祁易安趁著自己的蠟燭還有一半長度,將湊過來的鬼影們一個個點亮,也借機看清了上麵的字。
21號,張慶生。
21號,蘇立誌。
21號,梁微。
21號,範小紅。
……
這些是……病人們的編號和姓名?
祁易安忽然想起,在手腕或腳腕留有這種紙環,寫上個人信息,似乎是常見於太平間的操作……用來避免火化和領屍體時搞錯人。
一個個鬼影在麵前亮起,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黑暗,祁易安自己的蠟燭卻飛速變短。
他看清一個個手環上的字後,臉色逐漸凝重。
“怎麼全都和我的編號一樣。”
三秒後,祁易安默默後退一步,“……所以,你們其實是曾經的21號?”
療養院的病人都有自己的編號,流水的病人,鐵打的編號,一個21號死了或出院了,還會有下一個21號住進來。
看著眼前的一個個寫著21號,姓名卻不同的手環們,祁易安忽然明白了,站在自己麵前的,也許就是那些過去的21號們。
真好啊。
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吐槽,“素未謀麵的我們,卻因為同樣的數字聚在一起,啊不,葬在一起,多喜慶,還能一起點蠟燭慶生……死?”
彈幕忍不了了。
【主播你清醒一點啊!你還沒有死!】
【好好笑,我還以為主播是太樂觀了所以作死,原來是真的知道自己可能加入他們呀】
【蠟燭燒完了怎麼辦,直接逃嗎?】
【肖恩會讓他逃?】
又是許多個鬼影心口的火被點燃,逐漸明亮的光芒照耀在祁易安的四周,蠟燭的光逐漸旺盛,將裡麵的紅燭燃燒得嗤嗤作響。
光芒照在鬼影的肋骨上,照過發紅的血肉,照過鬼影們的身軀,穿透了他們的身影。
在心口紅燭的燃燒照耀下,黑影無所遁形,身體一個個變得透明,祁易安看向第一個被自己點燃的鬼影,已經連輪廓都看不到了。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祁易安看著鬼影們逐漸被光照到透明,一點點消散,隻在原地留下一道鬼火的模樣,思
考著說道,
“嗯……願你們安息?”
仔細一看,鬼影們原本就沒有實體,如今,更是像這房間裡的陰影與黑暗一般,被火光驅散。
隨著一個又一個鬼影得到了想要的火種,在原地消散,祁易安的耳邊也響起一聲接著一聲的係統提示音,每個鬼影徹底歸於透明,都對應了500積分。
但他手中的蠟燭卻是有限的。
眼看著,蠟燭又短了一截,比之前的一半又少了一半,隻剩下原長度的四分之一了,祁易安眼前的鬼影也依然數不勝數。
他被圍在中間,周圍是明亮的鬼火,遠處卻是化不開的黑暗。
精神值已經降低到了極限,祁易安感覺腦袋一暈,忽然被一隻手推搡了一下,向前踉蹌了兩步。
他猛地回頭,微微睜大眼睛。
那些鬼影,已經越發失去耐心,開始伸手拉扯他了。
祁易安低頭,手中的蠟燭熊熊燃燒,火焰比蠟燭身體還長許多,在周圍鬼影的推擠之下,逐漸一步步遠離了身後的玻璃門。
黑暗再次覆蓋了一切,哪怕周圍有無數的鬼火被點燃,鬼影本身就是穿不透的黑暗。
【完了,主播要迷失方向了吧?】
【是啊,我光是看著直播畫麵,都看不出怎麼回去了】
【怪不得肖恩那麼有信心,明明主播都走到這一步了,不及時開門的下場,還是隻有一個死啊】
【要不是他主動降低精神值,提前開始點火,也撐不到現在吧?】
吱呀一聲,祁易安終於聽到了玻璃門開啟的聲音。
他舉著手中的蠟燭,轉身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剛邁開一步,身旁的鬼影們就忽然躁動起來。
一隻黑色的手從後方伸了過來,在他出聲的瞬間捂住了祁易安的口鼻,擋住了他的聲音。
另一隻屬於黑影的手也朝他伸過來,扣住了他的肩膀。
一隻又一隻的鬼手向著祁易安伸了過去,蠟燭他的身軀、雙腿,鉗製他的手臂,掩住他的雙耳,遮擋他的視線。
它們在阻擋唯一的火種離開黑暗。
祁易安想要用力掙紮,被黑影們碰觸到的皮膚卻一片陰冷,凍得他肌肉麻木,站立都變得艱難。
不遠處的前方,打開玻璃門走出的肖恩麵色從容,順便還丟出了一個不人不鬼、早就看不出長相的身影。
他手持著自己的蠟燭,站在玻璃門邊,麵帶著欣然的微笑,裝模作樣地朝著黑暗中喊了一聲,“小七,你在嗎?”
火光從下方照亮肖恩的臉龐,為他及肩的金發鍍上一層暖色,也在他輪廓較深的麵容投下詭異的陰影,讓那笑容顯得格外殘忍。
他看著不遠處的黑暗,在一聲呼喚後依然沒有放棄似的,朝著前方邁出一步。
細而高的蠟燭被他端在手中,向前伸出去一點點距離,試圖照亮什麼,等待著他的卻隻有一團更加濃稠的、有如實質的黑暗。
當燭火靠近那團
黑暗,火光就仿佛受到了什麼壓製一般,能照亮的範圍變得更小了。
“小七?”肖恩微笑著,不慌不忙地又說到,“21號,還在的話,及時回答我呀,你還活著嗎?”
濃鬱的黑暗中,仿佛有什麼極其細微的聲響傳來。
衣服的摩擦,肢體的掙紮聲,以及沉悶的呼吸與嗚咽,最終,化作體力不支地倒地聲。
“哎……”
肖恩歎息著,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漠然,“我還是來晚了啊,小七。”
他說著,卻沒有再繼續向前,而是盯著眼前化不開的黑暗,隨著精神值緩緩下降了不到五點,那團黑暗也變得更加明顯。
“嗬……都怪你,這麼不聽話,非要一而再地阻礙我。你看,沒有我的幫助,你落得多麼淒慘,多麼無助。”
肖恩說著,像是斷定了黑暗中的人不再會有生機,收回了視線,走回到抽簽箱麵前,準備抽取下一個數字。
“你也好,那個自作聰明,總喜歡給我添亂的14號也好,都太不聽話了,你們原本可以多活幾天的,嘖……”
他彎腰將手摸向抽簽箱,剛要伸進那個洞口,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什麼閃爍了一下。
微弱的光亮,就像是暴雨前的閃電,在他麵前的玻璃上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