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6年
接到吳漢那邊傳來,說公孫述已死,延岑率成都守軍投降的喜訊之後,哪怕是表麵依舊溫和從容的劉秀,私底下也難免比往常高興不少。
淺酌了幾口薄酒,品味著那獨特的滋味自喉口咽下蔓延的滋味,他卻沒讓自己沉浸進那微醺的感受,淺嘗輒止地放下了酒杯。
正欲熄滅照明的油燈前去歇息,填補了光源的白光就自他身後亮起。一時之間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醉酒,被酒精到底稍微麻痹了些神經的皇帝,第一反應是匆匆捏緊了眉間。
可是沒有消失,這並不是他酒後的幻覺。
思維還有些遲緩著,他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就看見那白光上突然閃現出絢爛的畫麵,一個辨認不出性彆的聲音突然開口。
把他一下子嚇醒酒了。
什麼漢末三國,中文互聯網,乃至孫權曹魏的,對未來完全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清楚,哪怕是以他漢世祖光武皇帝的頭腦都沒辦法第一時間理清背後的關聯。
可是等到它話鋒一轉,講起了東漢朝廷為何滅亡,外戚宦官皇帝之間循環往複的權力鬥爭的時候,劉秀聽懂了。
聽懂之後,就是發自內心的呼吸一滯,是忍不住隨著那聲音的繼續論述,逐漸攥緊了掌心。
勒石燕然,永元之隆。
好聽嗎?高興嗎?
那不是當然嗎?就算隻是隻言片語,可是中文的魅力就是那簡短語言外的無窮韻味,足以讓觀者能夠明了那字底的情感。一個隆字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啊!
可是這樣的功績,卻和劉秀內心深切渴望杜絕的外戚專權緊密相連,他建立的朝代的滅亡,最大的原因竟然依舊和他想要打擊的勢力息息相關。
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到底有些荒謬。就算是脾性稱得上一句不錯的劉秀,聽聞之時都有點火氣上湧的目眩。
所以他暗恨著咬緊了後牙,睡意和酒意全無,眼神中都含了幾分寒意地看著這說出平衡二字的光幕。
它在繼續。
【平衡被打破的關鍵,在順烈梁皇後時期。
梁皇後梁妠,從諡號來看就知道她是順帝的皇後。在順帝死後,衝帝繼位之時臨朝聽政。一年之後衝帝早夭,她又扶立質帝繼位,繼續秉持朝政,處理事務也很儘心儘力。
本來是個東漢的正常局麵,也就是皇帝換的太勤快。但東漢幼兒園的威名大家又不是不知道,皇帝換得快一點也沒什麼。】
“……”
劉秀:有點心梗。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自己內心的悲憤完全地咽回去,但重複幾次之後,到底還是失敗了。
他那些子孫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一個個死得都那麼早的?!
雖然不知道幼兒園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明白幼兒在諷刺的是什麼情況,劉秀捂著自己的心口,有點接受無能。
他們老劉家往上數,也沒這麼短命鬼啊!
總不會——電光火石之間,
無數的猜測在腦海中閃過,
最後他臉色陰沉下來,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因為隻有皇帝年幼才能太後把持朝政,外戚勢力才能為所欲為……
但這樣的猜測剛提出來,就被皇帝自己按著神經搖了搖頭否認了。
不,那也不太可能。後麵那些皇帝都學會跟內宦密謀掀翻外戚勢力了,總不至於輪到自己就被外戚給暗害了。
眼神都帶著點茫然的空洞,劉秀呆滯地坐在床上,對著天幕的論述,一時之間有些呼吸艱難。
可是,這樣的話,難道不就證明了……
他們後漢的皇帝,就是倒黴催的一群短命鬼嗎!
【可是偏偏在質帝繼位一年之後,因為梁妠把妹妹嫁給了當時還不是皇帝的桓帝劉誌,想要讓外戚的身份繼續延續下去的她哥梁冀,乾出了毒殺質帝,迎立桓帝的行徑。
這樣的舉措,毫無疑問地挑戰著任何一個當皇帝的人的神經。
所以,當桓帝長成之後,哪怕他的皇後也是梁氏的人,梁家某種意義上依舊是他的外戚。他卻也毫不猶豫開始了清洗梁氏的計劃,與宦官共謀誅殺梁氏,並在事後功成之際冊封其中五位宦官為侯爵。
自此,中央的大權徹底為宦官所把持,在靈帝之時更是出現了著名的十常侍的存在。外戚的勢力衰落下去,但還沒徹底走到儘頭。
因為宦官的權勢之大,觸及到了東漢另一方勢力的利益——士人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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