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汝州——哪怕章惇自請罷職,請求讓他能夠提舉洞霄宮,到道觀裡去遠離官場,哪怕他父親去世,需要守喪,舊黨的攻擊依舊沒能放過章惇。
他最後的歸處是嶺南。
除了新法,西南這些他熙寧期間耗儘心血拿回來的新州,在元佑初年還被舊黨人以蠻人習慣風俗很久生活不便而廢除。
誠州撤,沅州留。道路廢,砦堡壞。
所謂五溪郡縣,更是無人再過問。
趙煦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章惇是他的宰相,是他經略天下重要的存在。他沒辦法把對方再放到西南恢複這些建製,隻能再另找人選。
——希望能找到吧。
—
王安石默然,看了一眼身後跟集賢院其他人混在一起的章惇。對方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回望過來顯得分外無辜。
相貌俊美,少年修道顯得氣質超凡脫俗,仙風道骨的青年人,近來因為不過而立之年仕途就收到貴人賞識,而肉眼可見走在了飛黃騰達之路上,周身更添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得意。是個人看上他一眼,都會忍不住評價一句,好一個良才美玉。
一點也看不出來未來會又暴躁又狂野,甚至精神扭曲到要掘仇
人家墳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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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黨的貶謫到底對你的精神狀態造成了怎樣的重創啊!
章惇:有沒有種可能,我向來是這樣一個人啊。
收回對著王安石裝無辜的眼神,他漫不經心轉了個身,在周遭人震撼中夾雜著錯愕的“你小子未來竟然能乾出那麼漂亮的功績來嗎”追問中,眼神掃過司馬光。
極冷,晦暗的一眼。
他當初第一次科舉的時候,能因為侄子章衡考中了狀元,於是不齒位居其下,放棄到手的進士功名再考一次。
也在和蘇軾把臂同遊的時候,平步而過遊仙譚那狹窄的,下臨萬丈深淵的窄橋,用索掛著樹方便上下,麵不改色地在石壁上留下“章惇、蘇軾來遊”的字跡。
蘇軾當初怎麼評價他來著?
哦。
“公定能殺人”
章惇麵無表情地,在心中記下了一筆。
【雖然人品確實很一般,並且對於王安石來說絕對稱得上忘恩負義一小人。
但是領著陝西軍打贏了西夏,在兩次災荒期間於汴京糶賣了數以萬計的糧食,穩定了京師居民的生活,利用青苗錢米募集受災農民興建水利和從事其他工役度過災荒,比起宋朝其他奸臣來說,乾的壞事簡直稱得上小巫見大巫層級的呂惠卿進了。
——這個從人品來看不算太冤枉。】
王安石:……
想到自己去年認識的那個學子,想到自己曾經想要將對方援引給今上,稱讚他“惠卿之賢,豈特今人,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的心思。
突然就有點微妙地淡了下來呢。
儘管拉他進變法派還是得拉一把的,但是這人嘛……
趙頊咂咂嘴:聽起來不是很適合當權臣宰輔的樣子,當了肯定要因私廢公。
【其實政治立場比較中立,作為新黨核心反對過市易法,因此被視為背叛而被貶謫過,卻在元佑年間被舊黨以為是自己人重獲重任的時候,頂著司馬光的壓力試圖保住變法成果的曾布。
因為在王安石變法中發揮了重大作用,成功喜提奸臣傳。
笑死,與其說他因為史書上給出的理由進奸臣傳。不如說因為他在哲宗死後,支持太後立趙佶為新皇,最終導致徽宗成功上台開始敗家,最後把大慫打出了靖康之恥的恥辱成就,所以把他塞進去呢。
如果是因為後者我百分百支持好不好,章惇要是知道北宋最後的結局,那估計是真的恨不得吐著血把“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這句話給糊到他們每個人臉上吧!】
——“啪”
那股冥冥的預感,此刻終於成真。
趙煦兩眼放空望著空中,端王、趙佶、徽宗,這三個稱呼此刻被串成了一條完整的線索,契合著他先前的猜測,完美無缺填補上了北宋滅亡始作俑者的空白。
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
說來慚愧,趙煦知道自己作為兄長,是個絕不應該被世人效仿的,過於溺愛的類型。
父親早逝,祖母弄權,嫡母膝下無親子又地位無憂,趙煦很早便有了長兄如父的認識,將下麵那些不論同母還是異母的弟妹,都視作自己應該照顧著的責任。
可天潢貴胄,本質上又能有多少的麻煩和苦惱,有多少需要他照顧著的呢?
於是不得不說,他養出了一堆實在說不上有多優秀的弟弟。
而比起那些更為頑劣的弟弟們,同樣作為紈絝,但是頂多逛逛青樓,玩玩書畫金石敗敗家,行事風流,但生性甚至有點懦弱的趙佶,在其中都顯得有些讓哥欣慰了。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存在,成了北宋滅亡最後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