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並排坐在禪房裡,裘慎雖心中七上八下,但麵上還算鎮定,裘怫依然一切向長姐看齊,有樣學樣,獨裘怡最是耐不住,忍不住問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霧蒙蒙的,一副嚇得快要哭起來的表情。
“彆慌,不要緊的,許是有什麼誤會,等榮國公醒了,說清楚便無事了。”
裘慎鎮定的安慰她,同時覺得裘怡這麼慌張,很有些丟臉,忍不住看了裘怫一眼,平日她雖最討厭這個二妹,但此時卻覺得裘怫的表現還是令她滿意的,兩個妹妹相差一歲,準確的說,是隻差八個月,裘怡的表現明顯就是經不起事的,教她越發看不起。
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她們本來就什麼也沒做,清清白白的,怕什麼。想著這個,裘慎越發覺得有底氣了,坐姿更端正,腰也挺得更直。
裘怫見狀,也更著擺出了更有氣勢的坐姿,其實她心裡和裘慎的想法也差不多,那個什麼榮國公落水的時候,她們的小舟離水榭還有好一段距離呢,怎麼都牽連不到她們身上。真要說有問題,也是水榭裡的那些夫人小姐們更慌張,畢竟,是她們把榮國公請過去的,隻那個榮國公很是莫明其妙,正主兒不找,攔下她們也不知是做什麼,難道是落了水後眼花,認錯了?
總不能生拉硬扯的栽贓榮國公是因為看到她們給嚇得一頭栽進水裡的吧。裘怫不著痕跡的撇撇嘴角,要是真有人敢往她們姐妹仨頭上潑臟水,她……她就放長姐出去咬人。
小姑娘家家的,除了這樣發狠,似乎也沒有彆的法子了。隻這想法不能給裘慎知道了,否則這位端莊的長姐非棄了形象不要也要掐著她的脖子怒吼不可。
和裘慎骨子裡的端莊鎮定心無雜念不同,裘怫這裝出來的樣子雖像,心思卻是九轉十八彎,卻不知還真讓她給彎對了一點,鄭秀會一頭栽下池水中去,的的確確是因為看到了她。
卻說鄭秀今日出來,原是趙謹三兄弟臨時起意,四個半大少年出來後,趙訓和趙詢就後悔了,無他,實是太熱,在池麵上呆了不到半刻,趙訓和趙詢就躲到廣安寺去納涼了,隻有趙謹和鄭秀還是頗有興致的乘著小舟賞荷,雖是熱得汗流浹背,倒也彆有一番愜意。
隻是他們不知今兒申寶娟和李妙人鬥法,請了許多功勳人家的千金小姐,其中恰有他們的表姐妹,涼國公府的二小姐和四小姐,因李妙人借了這兩位的名頭來請,趙謹和鄭秀倒也不好不過去,否則,豈不是十分不給表姐妹麵子,回頭哭上一哭,兩個少年都會頭疼。
不過麵子是給了,裡子就不能強求,鄭秀是極不喜歡被一群嬌小姐圍著的,更不喜與她們敷衍說話,哪怕是嫡親表姐妹也並不多看一眼,因此撇了趙謹作擋箭牌,他獨自行到水榭邊緣,扶攔觀荷,卻不料一眼就瞅見了小舟的裘家三姐妹,準確的說,是一眼就瞅見了裘怫。
常言說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大抵裘怫生來就是鄭秀的克星,上回在牡丹樓上驚鴻一瞥,他就腦子一暈,差點沒從樓上摔死,今次看到裘怫,他倒是不暈了,卻換成了驚天巨響,那聲音,就像明覺和尚敲他毛栗時的響動,隻是被放大了數百倍,頓時就震得他暈頭轉向,眼前一黑,栽下池中。
從落入池中到被救起,其實也並沒有耽擱多會兒,然後隻這片刻,卻讓他好似大夢一場,無數畫麵自腦中飄過,卻是怎麼也抓不住,看不清,唯一記得清楚的,便是裘怫那張俏麗的臉,從幼年到成年,曆曆清晰。
待他好不容易略略得回神智,一睜眼,便又見到了那張年幼稚氣的麵龐,腦中猶是混亂一片,下意識的喊了一句“彆走”,便又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