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長青、長安就溜了進來,說是小廝,其實也是鄭秀的奶兄,其母就是鄭秀的奶娘呂氏,這呂氏也不是尋常人,本是太後身邊的女官,後來嫁給了飛魚衛的一位千戶,成了正經的千戶夫人。以臣妻為乳娘,那是皇子待遇,到了鄭秀這裡,自然又是皇帝恩寵的一個明證,給鄭秀當乳娘時,呂氏已經生養了四個孩子,個個都體健活潑,太後和皇帝正是看中這一點,覺得呂氏的乳水好,等呂氏一出月子,就特地把她召回宮中,將當時還在繈褓中的鄭秀交給了她。
呂氏也不負聖恩,果然將鄭秀喂養得極好,聖心愉悅之餘,順帶就給呂氏的丈夫升了官,如今已經是飛魚衛同知了。後來鄭秀搬出宮去,結果被人暗中下毒,皇帝大怒,發落了建安侯府上下,這位飛魚衛同知大人就主動將次子長青和三子長安送到了鄭秀身邊,此舉又一次搏得了聖心。
當然,長青和長安也沒少得好處,在鄭秀加冠禮上,皇帝念在他們服侍鄭秀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並恩賜了他們飛魚衛百戶的候補官職,雖說無俸祿,無實職,但隻要飛魚衛百戶一職有空缺,他們馬上就可以補上去,掌握實權,不需要從小兵卒做起。
這個消息傳出去後,飛魚衛裡不知道多少人捶胸頓足,恨自己當初沒有搶先一步送兒子,要知道飛魚衛雖然有父業子替的傳統,但恩蔭也隻能落到長子頭上,其他兒子要想在飛魚衛裡出人投地,都得從小兵卒乾起,一步步的往上爬,哪能像長青和長安這樣,不過是服侍貴人幾年,不用刀口舔血、風來雨去就輕輕鬆鬆得到百戶之職,雖然是候補的,也是撞了大運。
可惜撞大運這種事,也是手快有,手慢無,那之後鄭秀再沒有往身邊添小廝的意思,整個榮國公府上下,就他一個主子,再說他年紀還小,身上沒差事,整天不是讀書就是習武,輕易也不大出府,哪有那麼多的事兒需要差遣那麼多的人,長青油滑機靈,長安精乾可靠,又有個精狡深沉的飛魚衛同知大人和在宮中沉浮曆練可謂身經百戰精通各種陰私手段的呂氏在後頭暗搓搓的教導指點,就是鄭秀有什麼事兒,這二人也能給辦得妥妥貼貼,完全不需要多餘的人。
當然,鄭秀兩次差點摔死淹死的意外,那真不是他們兄弟不能乾,而是當時離得遠,在牡丹樓那次,因為四皇子的緣故,他們兄弟不便近身,畢竟皇子身邊自然有更可靠的人,容不得他們兄弟近前,而水榭裡的那次,更怪不得他們,當時水榭裡好幾家的夫人小姐,都是女子,他們兄弟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四歲,雖未及冠卻也半大不小了,哪裡方便跟進去,何況當時四皇子帶了太監在裡麵,自然會照應著,哪想到四皇子一次兩次都這麼不可靠,硬是讓鄭秀出了事。
皇帝雖說並沒有怪罪兩兄弟,但明晃晃的又送了四個小廝來,一個個看上去還都不是省油的燈,兩兄弟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這分明是嫌棄他們兄弟服侍不周,能力不足,難免便有些垂頭喪氣的。
鄭秀和兩兄弟朝夕相處好幾年,哪裡看不出他們的狀態不對,笑著踢了踢兩兄弟的小腿,道:“少作出這副姿態,打起精神,我有事要交給你們去辦。”
長青、長安頓時麵露喜色,皇帝嫌棄又怎麼樣,隻要小主子不嫌棄就行,有事兒交給他們兄弟去辦,而不是剛來的那四個,證明主子心中還是信任他們的忠心和能力。
“請公爺吩咐。”
“去查查那日被我攔下的那家人……”頓了頓,鄭秀語氣沉下去,“特彆是穿麻葛色衣裙的那位。”
當日,裘怫就是穿了一身麻葛色襦裙,外麵罩了件月白的暗花衫子,不曾戴花佩飾,隻在雙髻上簪了一圈茉莉花,模樣兒素極淡極。
長青兄弟聞言,頓時都是一怔,好端端的,公爺查那家的小姐做什麼?當日的情形,他們兄弟也看在眼裡,真不乾人家小姐什麼事兒。尤其是公爺重點指出的那個女孩兒,年紀太小,一般人家這個年紀的女兒是不出門的,也不知道宣平侯府的賞荷會,怎麼會連這麼小的女孩兒都請。
“公爺,她們……可是哪裡不對?”長青雖然年長,性子卻不如弟弟沉穩,一下子脫口問道。
鄭秀斜眼瞪他,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怒道:“叫你去就去,問什麼。”
他要是知道哪裡不對,還用讓人去查?不過有一點他卻是隱隱明白了,上回在牡丹樓突然昏倒差點摔死,是因為看了那個女孩兒一眼,而這次栽下池中,也是因為看到了她。
莫非這就是宿命中的孽業,天生的克星?鄭秀是不信鬼神的,可是這一次,他真有些惴惴然,又有些不服氣。小爺會被一個那麼小的女孩兒給克死?開什麼玩笑!
不管怎麼說,弄清楚那個女孩兒的底細才是最重要的,實在不行,大不了,小爺以後繞著走。啊呸,這麼軟弱喪氣的想法,才不是從他腦子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