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是袁嬤嬤自告奮勇,鄭秀以為她真是幫自己送禮去的,卻不知道,袁嬤嬤是想近距離瞧一瞧裘家姑娘,順便,替太後打探一下鄭秀真正想送禮的是其中哪位姑娘。撞到裘怫隻是隨機的,但鄭秀初時高興但知道菊花易主後又變得沮喪的表情,顯然已經透露出實情。
裘家的二姑娘啊……袁嬤嬤麵無表情的回想當時那個小姑娘與自己對視時一觸即離的眼神,那麼敏銳,那麼機警,可不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啊。
袁嬤嬤不喜歡裘二姑娘,太後也不會喜歡,生活在宮中的人,隻會喜歡純真簡單的小姑娘,因為身邊已有了太多的爾虞我詐,所以對純真簡單就有了病態一般的向往。
看了看還在沮喪的踱著步的鄭秀,袁嬤嬤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提醒道:“國公爺,送禮是您的心意,禮到則意到,已是足夠,至於收禮之人如何處置禮物,那是她自己的事。”
隻差沒有直說鄭秀管得太多了。也隻有太後身邊出來的老嬤嬤,才敢這樣對鄭秀說話,才有資格管束住鄭秀繼續腦子犯抽。
這位袁嬤嬤,從太後還是個妙齡少女時,就已經跟在了太後的身邊,她跟著太後在那座會吃人的宮牆內,流過淚,咽過血,殺過人,她陪著太後踩著許多人的屍骨一步一步走上了後宮中最尊貴的那個位置,所以當她想告老榮養時,太後不肯放人,所以當鄭秀腦子開始犯抽時,太後就把她放到了榮國公府。
袁嬤嬤,也是看著鄭秀長大的。
所以,鄭秀哪怕聽懂了袁嬤嬤話裡的意思,也沒辦法像踹長安那樣一腳踹過去,何況袁嬤嬤的話是對的,送禮是他的心意,收禮人收了禮,那他的心意就送到了,圓滿了,至於那份禮被收禮人怎麼處置,真的不關他的事。
袁嬤嬤親自幫他把禮送了出去,意思也很明顯,到此為止,可不能再乾腦子犯抽的事,畢竟,堂堂一位國公爺,沒那麼上趕著倒貼的,何況被倒貼的人,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和裘怫覺得有些事情很邪性一樣,袁嬤嬤也覺得那個小姑娘很邪性,鄭秀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很了解這孩子的脾性,漂亮得令人一看就覺得歡喜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極度的驕傲與通透。
鄭秀沒有朋友,同齡人中,與他關係最好的是四皇子趙謹,平時玩在一起的,也是幾位年紀相差不多的皇子,因為隻有這些皇子們,對他沒有企圖,其他試圖接近鄭秀的人,除了巴結他,還是巴結他,隻因為,鄭秀是皇帝最疼愛的晚輩,疼愛都不足以形容皇帝對他的愛重,在袁嬤嬤以及許多許多的人看來,皇帝對鄭秀,根本就是溺愛,千依百順,要星星就不給月亮,哪怕鄭秀指著鹿說那是馬,皇帝也不會說他錯,反而會下一道聖旨,從此往後,天下的鹿都改叫馬。
因為溺愛,所以鄭秀被養出了一身的傲氣,當然,這孩子生性通透,所以他的傲氣被他隱藏得很好,都在骨子裡,很少外露,因此在許多不了解的鄭秀的人看來,這位少年國公是個謙遜乖巧的孩子,被皇帝溺愛成那樣子,也不曾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獨秀國公的雅號,就是對他的讚美。
隻有看著鄭秀長大的人才知道,謙遜乖巧隻是表相,鄭秀從來沒有主動去親近過誰,討好過誰,哪怕在太後和皇帝麵前,他也隻是儘到了一個晚輩的本分,就連和他關係最好的四皇子趙謹,也是主動去接近鄭秀,以真誠換來了鄭秀的友情。
所以,當鄭秀腦子犯抽,居然主動給裘家姑娘送禮,還一送再送,太後表麵沒露出什麼詫異來,皇帝也是一臉看好戲的姿態,但事實上,這二位心裡擔心得不行。
當然,這也越發顯得裘家姑娘的邪性了,她有何德,又有何能,居然能讓鄭秀犯了癡,乾出了怎麼想都想不通的事。
“多謝嬤嬤提醒,我明白了。”
鄭秀趴在窗口,把袁嬤嬤的話想了又想,似乎已經警醒自己乾的這些事已經出格了,引起了太後和皇帝的警惕。他的聲音裡此刻透著釋然,然而站在他背後的袁嬤嬤並沒有看到,鄭秀看向遠處的眼眸,變得深沉了些。
再堅持下去,裘家的小姑娘就會有麻煩了,他在太後的寵護、皇帝的溺愛下長大,並不意味著他不懂事,他一時腦子犯抽,皇帝沒有攔阻他,太後沒有攔阻他,他們隻派來了一位嬤嬤,就已經讓他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
以後還是夜裡偷偷的去看看小姑娘吧,除非昝公公親自來盯他,否則,誰能逮到他。
鄭秀暗暗的愉快的決定了,果然,送禮什麼的,又為難,又容易招人眼,還容易給小姑娘帶來麻煩。其實,他的本意,隻是想看一看那個小姑娘而已,他好奇自己落水半昏不醒時為什麼能夠看到小姑娘從小到大的容貌,他更好奇,那個小姑娘是不是會長成他腦海中曾經出現過的模樣。
那可真是個漂亮極了的小姑娘啊,怎麼看怎麼的招人喜歡。宮中已是集了天下的美人,可是都不如他腦海中出現過的小姑娘,他忍不住想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的麵前。
是的,這就是他腦子犯抽的根源,送禮,不是因為他覺得落水那天嚇著了小姑娘而過意不去,也不是因為他為那天夜闖小姑娘的閨房而慚愧不安,他隻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就這麼簡單。
這一刻,鄭秀的腦子清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