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過後幾日,蘇氏果然準備了一份謝禮送到榮國公府,鄭秀收得爽快,雖然他也知道裘怫不可能親自登門來謝他,但到底有點兒失望,眼瞅著快要到臘八了,他奉行禮尚往來,決定親自去廣安寺求臘八粥好給裘府送去。
廣安寺每年一入臘月就開始施舍臘八粥,一直舍到臘月十五,整整半個月,供不應求,而所用的米和各種粥果,則是由信徒捐贈,鄭秀去求粥,當然不能空著雙車去,他讓戚總管準備了整整一車的米糧和各類豆果,選在臘七這一日送去了廣安寺。
彆的日子的粥都好求,獨臘八這一日的粥,那是供不應求,鄭秀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求到,所以他是腆著臉,打算走後門兒的。
這後門兒開在廣安寺後山上,門楣兒不高,就是一小沙彌,但架不住小沙彌後頭有尊大佛,不是彆人,正是明覺大師。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識了還要打,總之,隻要鄭秀到了廣安寺,老和尚防他跟防賊一樣,尤其是不準許鄭秀靠近了緣小沙彌。
所以這次來廣安寺,交待戚總管將捐米送交知客僧,鄭秀就轉到了廣安寺後山,沒走幾步,就瞧見了正在一棵樹下,轉動法輪虔誠誦經的了緣。陽光穿透樹葉,灑在小沙彌的身上,暈染出一層朦朧的光圈,稚嫩的麵容,隱隱已經有了幾分寶相莊嚴。
鄭秀便沒有驚擾他,隨便找了個樹樁,也不嫌臟,就這麼一屁股坐下,順手拔了株已經枯萎的野草,有一下沒一下晃著。
“一、二、三……九、十、十一……”
等待的過程中,他數出了了緣身後那株大樹上,停落了二十九隻不同種類的鳥,左右荒草叢中,潛了十二隻不同的小動物,都是一聲不吭,仿佛在聽經受法。
果然不愧是老和尚口中的天生佛子,鄭秀縱然是不信天,不信佛,也不由得信了老和尚這話,能普法於人者,便可稱聖尊,能普法於眾生萬物者,不是佛陀又是什麼。
難道我真是了緣命中的魔障?鄭秀拿草尖撓了撓下巴,想起老和尚橫眉怒目的樣子,心裡便揣了惡趣味,他是打斷呢還是打斷呢還是打斷呢?
怎麼辦,特彆想擾了了緣的修行,明明就是跟他一樣的少年郎,還沒有體味這萬丈紅塵的斑斕多彩,就偏偏要清心寡欲的當什麼佛子,也忒可憐了。
想到這裡,鄭秀就拈著草葉,對著了緣小沙彌那光禿禿的腦袋,正要投過去,卻不料了緣這時候手中的法輪一止,眼眸張開,澄若碧空,淨若山泉,展顏笑道:“阿秀,你來了。”
鄭秀立刻把草葉往身後一甩,回眸輕笑道:“了緣好久不見,你的佛法又精湛了。”
了緣抬頭看了看樹上,低頭又掃了一眼荒草叢中,才笑道:“阿秀,我們彆處說話去。”
鄭秀一臉無奈的表情,道:“放心,我不會在廣安寺的後山打獵的。”
雖然他喜歡行獵,但卻不想被一群和尚圍著念經。
了緣拉了拉寬鬆的僧袍,寶相莊嚴早已經褪去,隻剩下稚嫩和同樣的無奈表情。
“山上風大,阿秀你不冷嗎?”站在風口上說話,得多傻啊。
鄭秀讀懂了了緣無奈表情下的潛台詞,頓時沒好氣道:“坐在風口上誦經,不是更傻?”
了緣誦了一聲佛號,一本認真的解釋:“不,這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