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彆氣了。”葉未歇好笑的拉住怒氣衝衝,恨不得腳踩風火輪立刻遁走到家的人,“我都沒氣,你氣什麼?”
“氣他們不知好歹。”餘清和回過身,聲音裡帶著少年人的冷冽。
藏在鏡片下的碧眸更是一片寒意。
一個蝴蝶結發圈,加上人工後成本最多也就三毛錢。
很便宜。
如果是對方買的,那她想丟就丟,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會說。
但現在,那是葉未歇送出去的心意,卻被人如此踐踏。
他替少年感到委屈。
葉未歇聞言卻隻是笑了笑,一邊抬腳往前走,一邊道:“我又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RMB能讓每個人都喜歡,所以他們有什麼好不知好歹的?人之常情罷了,不用太在意。”
擦肩而過時,餘清和的視線落在葉未歇的臉上。
少年眉眼低垂,神色淡淡,瓷白的麵容在白天與黑夜的交界光暈中,透著一股看破紅塵的悲憫感。
好似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
餘清和心頭猛地一跳,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抓住那一截在眼前晃過的手臂。
葉未歇一怔,停下腳步的同時偏頭朝他看了過來,“怎麼了?”
餘清和看著葉未歇。
少年唇紅齒白,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挑起,是恰到好處的疑問表情。
熟悉的模樣讓他覺得之前看到的悲憫隻是他的錯覺。
他搖搖頭,“沒什麼。”
葉未歇歪頭打量了一下餘清和,現在的光線已經有些暗,離得近也看不太清彼此臉上的表情,但葉未歇能感覺得出,小孩現在並不開心。
小孩不開心怎麼辦?哄一哄?
他想了想,環顧一圈四周後,走向了一叢狗尾巴草,“等我一下。”
餘清和不知道葉未歇要乾什麼,愣了一下後抬腳跟了過去。
等走近了,就見葉未歇手裡捏著一根狗尾巴草,手指翻動,三兩下就把長長的一根狗尾巴草編成了一個草環戒指。
根莖做戒圈,長穗做鑽石。
“手給我。”葉未歇朝餘清和招了一下手。
餘清和下意識將手伸了過去,“怎……”
下一瞬,那個狗尾巴草做成的戒指就套在了他左手的中指上。
餘清和眼睛猛地瞪大。
被少年托著的手更是像是著了火一樣,指尖微顫,熱意升騰而起,瞬間便如過電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餘清和隻覺得自己心尖發麻,連頭發絲都充滿了顫栗感。
“好啦,”葉未歇把狗尾巴草戒指整了整,看向餘清和笑道,“哥哥送你個漂亮戒指,彆不開心啦,好不好?”
餘清和透過鏡片,深深的凝望著麵前言笑晏晏的少年,像是要把人刻進心裡。
半晌後他才張開嘶啞的喉嚨,“……好。”
“那笑一個。”葉未歇鬆開托著餘清和手的手,轉而去捏他的臉,“臉都快結冰了,趕緊給哥哥笑一個。”
餘清和僵硬著麵部肌肉,扯動嘴角想要笑一下。
但越是想越是緊張,最後出來的表情就顯得有點猙獰。
葉未歇撲哧一下直接樂了,他鬆開手,笑道:“好啦,笑得比哭還難看,不為難你了,不想笑咱們就不笑。”
“我——”餘清和擔心葉未歇失望,著急的想要解釋。
葉未歇卻拍了拍小孩的手臂,打斷他的話安撫道:“好啦,乖,沒事,等你想笑的時候再笑給我看。”
“好。”餘清和有些失落的地垂下眉眼。
“走,回家了,”葉未歇拉住小孩的手腕,帶著人往回走,然後邊小聲道,“我都餓了,還有點困,今晚要早點睡。”說完還很應景的打了個小哈欠。
餘清和低頭看了一眼被牽著的手腕,隻覺得心生歡喜,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隻要說,“好。”
至於之前的低落,早就煙消雲散。
“那走快點。”
“嗯。”
大概是天色已晚,他們一路上回去,除了幾個飛奔而過的小孩外,沒再碰上什麼人。
倒是少了尷尬。
“哥哥知道謠言是誰傳出來的嗎?”快到家時,餘清和突然問道。
葉未歇臉上閃過一抹嘲弄,“除了我的好二叔還能有誰?”
“那哥哥你想怎麼處理?”餘清和問。
葉未歇沉吟了一下,道:“我還沒想好。”
他其實並不太在意那些什麼災星克星的流言蜚語,他們喜歡這麼認為,那就這麼認為好了,他也不會少塊肉。
但是吧,任由葉永民在那蹦躂也不是他的作風。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已經煩了,所以得找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然總這麼沒完沒了的算計來算計去,太浪費時間。
“不過應該不會太久。”他說。
“那不如交給我處理?”餘清和突然道。
“嗯??”葉未歇有些意外的朝他看過去,“交給你?”
“對。”餘清和點頭。
夜色中,餘清和原本冷冽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暖意,“我保證幫哥哥處理好,不留後患,一勞永逸。”
“這……”葉未歇歪頭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最後有他兜底。
“那你處理吧。但事先說好,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如果真要動手,保護好自己。”
“好,我知道。”
眼角餘光再度瞥到狗尾巴草,葉未歇鬆開餘清和的同時彎腰扯了一根。
不出半分鐘,一個新鮮出爐的‘戒指’已經被戴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看!”葉未歇把手伸到餘清和麵前,“新編法,是不是很漂亮?”
餘清和垂眸,視線落在那隻修長如玉的手上,少年皮膚白,腕骨輕輕凸起,小巧的狗尾巴草隨著風晃動時,會輕輕擦過手背。
“是。”他說。
“很漂亮。”
“真有眼光,”葉未歇笑得桃花眼彎彎,“那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兄弟情戒了。”
餘清和斂眸,“……好。”
回家放下東西,葉未歇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去齊家,卻突然被餘清和叫住,“哥。”
“嗯?”葉未歇轉頭看過去,“怎麼了?”
“這個,”餘清和指了指他垂在身側的手,“你要戴去齊家嗎?”
“什麼?”葉未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低頭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戴著那枚狗尾巴草戒指,他失笑,“啊,差點忘了。”
他趕緊取下來,隨手就要扔掉。
餘清和眉心一跳,趕緊眼疾手快的拿了過去,然後欲蓋彌彰道:“丟了可惜,給我吧。”
葉未歇意外挑眉,“你喜歡啊?”
“嗯,就覺得挺好看的。”餘清和低垂著眉眼不敢去看葉未歇,就好像隻要一對視,有些東西就會無所遁形一樣。
“等我一下。”他轉身回了房間。
葉未歇看著餘清和的背影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沒想到能單手卸人胳膊的小孩竟然喜歡狗尾巴草這種東西,難道這就是反差萌?
嘖,真可愛!
嗯,他記得他以前小學的時候還會編螞蚱,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編出來,改天得試試。
兩人來到齊家。
餘清和抬起手剛想敲門,門內就傳出了一聲爆喝——
“她放屁!!!未歇要是災星,那她就是掃把星。”
是王春花的聲音。
餘清和默默收回準備敲門的手,“花嬸的戰鬥力這麼強的嗎?”
平時王春花和他們說話都是笑嗬嗬的,倒是沒想到火起來的時候那麼有震撼力。
葉未歇回憶了一下之前幫他和趙玉玲吵時花嬸的戰鬥力,道:“開胃菜而已。”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
他話音剛落就傳來了王春花義憤填膺,直透雲霄的聲音——
“她兒子自己跑進山裡去玩弄傷了腳,關未歇什麼事?是未歇讓他去的,還是未歇逼他去的?”
“自己自作自受還好意思怪到彆人頭上,她臉怎麼那麼大?”
“還有,我的腳是怎麼傷的,我自己不知道嗎?這都能扯到未歇身上,她咋不上天啊?”
“要按她說的,什麼都怪到未歇頭上,那她下次拉不出屎是不是也得怪未歇啊?”
門外的葉未歇:“……”倒也不必如此。
餘清和:“……”
突然有點想笑。
葉未歇伸手指了指他,“不許笑。”
“好,不笑。”餘清和抿著唇,但嘴角卻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
院子裡,齊慧慧被親媽吼了好幾句,委屈的分辨,“媽,你彆衝我吼啊,又不是我說的,我就是轉述一下我今天聽到的。”
“你以為我想衝你吼嗎?”王春花拍拍自己的腳,“我要是能走,我早衝到姓孫的家裡去了,哪裡輪得到她嚼舌根?”
“嗬嗬,”齊慧慧訕笑,“那真是委屈您了。”
“可不是!”
齊慧慧:“……”您可真會隨棍上啊!
王春花嘀咕完又對齊慧慧道:“你去給我打聽一下,這到底是誰傳出來的,傳話的人能不能有點腦子?這麼假的話都有人信。”
“這有什麼好問的。”齊慧慧說,“除了未歇的二叔家,誰還跟他有仇?”
王春花猛地一拍桌子,“怎麼又是那葉永民和趙玉玲,整天的陰魂不散。”
齊大軍聽到拍桌聲,終於忍不住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對王春花道:“你們能不能小點聲,彆喊得半個村子都能聽到。”
“聽到就聽到,我還怕她啊?”王春花不滿道,“有本事讓她來找我,看我不罵死她。”
“還有齊大軍,你到底站哪頭的?你不會也相信那什麼鬼災星吧?”
齊大軍:“……”他這簡直是六月飛雪。
“我是那種人嗎?”
“那你讓我小聲做什麼?”王春花瞪眼。
齊大軍歎了口氣,解釋道:“我是怕你太大聲,讓未歇聽到。”
王春花一聽,頓時後悔了。
看到旁邊正在旁若無人吃東西的女兒,她忍不住轉移戰火,“還有你,剛怎麼不提醒我小聲點?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吃。”
齊慧慧:“……”
齊慧慧瞪大眼,指著自己問:“怪我囉?”
王春花半點不心虛,“不怪你怪誰?”
齊慧慧:“……”
“行,怪吧。”反正都習慣了。
王春花歎了口氣。
上次村長出麵後,趙玉玲終於不按點過來咒罵了,她本來以為事情到這裡就已經了了,沒想到那邊剛結束,這邊又給整出了新的玩意。
她也實在不明白,葉永民到底和大房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這麼敗壞葉未歇的名聲。
要說被拘留賠錢的事吧,也不關人葉未歇的事。
如果不是葉永民自己貪心,想要獨吞大哥大嫂的賠償金,也不會有什麼的事。
所以說到底,有今天的光景都是他自作自受。
可現在對方卻把賬都算在了葉未歇頭上,還給人安了個克星犯衝的名聲。
真的是……
王春花都不知道該說葉永民什麼好。
“未歇上輩子是不是刨了葉永民他家祖墳了啊?”
“誰說不是呢。”齊慧慧隨手撈了一個李子過來,一邊啃一邊說,“我覺得未歇是真的命運多舛。”
“爸媽突然沒了,已經夠他傷心的了,但他那二叔二嬸竟然覬覦他家的地,上門逼得他差點喝農藥,這事好不容易過去了,他二叔又背著他,想要侵吞他爸媽的賠償金。”
“好嘛!”齊慧慧攤手,“關鍵時候警方破案了,葉永民被拘留,最後賠了錢才出來,後來趙玉玲也不罵街了,我就想說,這事總該結束了吧?”
“但還是沒有。”
“我今天一進村就聽了一耳朵的犯衝災星。”
“不說八成,我覺得村裡起碼有七成人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