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水杯裡的茶水儘數潑在徐強的臉上。
徐強沒想到葉未歇會突然動手，被潑了個正著。
看著對方跳梁小醜般手忙腳亂的去清理頭上和臉上掛著的茶葉，餘清和眼中的寒意一點一點的散去,最後恢複成了乾淨和純粹。
葉未歇淡定的放下茶杯,“哥哥我可以自己來,而且，”他轉頭看向餘清和,小孩比他矮十幾公分，微微仰著頭看他。
茶色的鏡片擋住了那雙晶瑩剔透的碧眸，但葉未歇知道,小孩的眼睛必定瞪得大大的。
他彎了彎桃花眼,語氣裡帶了點責怪,“湯剛剛讓服務員重新加熱過，你忘了？”
這一盆熱湯真倒下去，徐強估計就廢了。
雖然廢了也沒什麼,但他們也不能因為一個爛人賠上自己。
葉未歇一手抓著餘清和的手腕,一手拎起旁邊的包,“走了，回家。”
“站住！！”
終於收拾完慘狀的徐強見人要走，立刻衝過去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他麵目猙獰的指著葉未歇怒喝,“潑了我一身水還想走，誰TM給你的膽子？”
葉未歇把想向前的餘清和往身後一拽,語氣淡淡道：“爹媽給的，出生的時候就有。”
“……”
飯店安靜了一瞬。
“噗——”
不知道誰笑了第一聲,然後隻剩下一陣‘哈哈哈’的大笑聲。
徐強本來被潑了一臉水就已經夠生氣,現在再被人當眾嘲笑,整個人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更是紅了白，白了青，現在都已經快黑了。
“都給我閉嘴！”他怒吼一聲，手上一掀，桌上的杯盤碗筷頓時摔了一地。
“滾！”
笑聲戛然而止。
大家都有些驚恐的看著突然發瘋的徐強。
有幾個比較膽小的害怕被連累，趕緊拎包走人。
餘清和也緊緊的盯著徐強，防止他突然發難。
葉未歇倒是沒在怕的，就徐強這種外強中乾的，他一打五都不在話下。
“徐總還有什麼事？要沒事我們就先走了。至於這頓飯錢，”他低頭看了眼地上的碎片，道，“東西是你摔的，你自己付，其他的咱們一分為三，就各付各的吧。”
“酒隻有他喝了。”餘清和補充。
“哦，那酒也是你付。”葉未歇對快氣炸了的徐強說。
語氣輕鬆的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和麵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半點不搭。
徐強本來就氣，聽完葉未歇的話後隻覺得整個腦袋充血，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狠狠的教訓葉未歇一頓，最好讓他跪下來求饒。
他隨手拎起一張椅子就要往葉未歇頭上砸。
“發生什麼事了？”得了服務員通風報信的老板急匆匆的趕到。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徐強拎著凳子要乾仗的這一幕，頓時嚇得不行，“攔下他！快！！！”
這要是在他店裡打起來見了血，他的店還開不開了。
幾個服務員聞言，立刻衝了上去。
所以徐強的凳子還沒完全舉起來就被人連人帶凳的給摁到了地上。
葉未歇見狀，默默收回了已經抬到一半的腳，假裝無事發生。
餘清和則是若無其事的鬆開了剛剛抓到手裡的凳子。
“你們乾什麼？”突然被鉗製，徐強拚命掙紮，“放開我！”
但幾個服務員哪裡敢鬆手？見他掙紮得厲害，反倒是越按越緊。
見人控製住，老板趕緊對旁邊的服務員道：“去，報警，就說有人在店裡鬨事。”
服務員得了令，立刻跑了出去。
派出所離飯店就隔了一條馬路，所以不到三分鐘，兩位民警就手持警棍趕到。
“散開，都散開，彆圍在這裡。”
民警很快把圍觀的群眾驅散開，見幾位服務員押著一個人按在地上，就以為是這個人鬨事，其中一位民警立刻拿出手銬，直接把徐強給拷了。
徐強再度懵逼，最後驚怒交加的掙紮，“你們拷我乾什麼？？？”
“桌子都被你掀了，不銬你銬誰？”
“老實點，再鬨直接拘留。”民警沉著臉怒斥。
徐強不服，但麵對民警隻能閉嘴。
五分鐘後，葉未歇和餘清和，連同飯店老板和服務員一起被民警帶回了派出所。
大概是覺得不是什麼大事，也沒分開審訊，眾人都被叫進了一間大會議室。
民警環顧一圈，問：“誰來說一下怎麼回事？”
原本在瞪葉未歇的徐強立刻道：“他……”
“呃，事情是這樣的。”葉未歇一邊攔住想上前的餘清和，一邊提高音量搶在徐強前道，“我想租他的廠房，他讓我喝酒，我過敏沒喝，他故意抬價，我說算了不租了。”
“然後他就說隻要我陪他睡覺，他就給我降價，然後我生氣潑了他一臉水，他發怒掀了桌子，最後還想拎椅子砸我。”
“幸好老板趕到。”
說著，葉未歇朝老板鞠了一躬，“謝謝老板，不然我就被開瓢了。”
老板沒想到自己還救了人，趕緊擺手，“沒事沒事，應該的。”
“你胡說八道！！！！”徐強被葉未歇的的話驚得一雙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他沒想到葉未歇會把話挑明了。
被人覬覦，還是被一個男人看上，這種時候不是該想辦法遮掩嗎？為什麼這個姓葉會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他名聲不要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陪我睡覺？”
眾人：“……”
‘□□覺’這種話現在是已經能隨便說的嗎？
餘清和攥著拳頭就想向前，卻被葉未歇一把拉住。
葉未歇給他一個‘彆動’的眼神。
餘清和隻能按捺下來。
葉未歇眨眨眼，表情無辜的看向民警，“警察大哥，他的原話是[隻要小葉你答應今晚陪我去吃頓飯，我就……]，難道這話的意思還不明顯嗎？”
警察大哥被他帶著走，“明顯什麼？”
葉未歇：“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啊，說是讓我陪吃飯，最後肯定給我下藥，然後趁我病要我命！”
警察大哥：“……”不得不說，這邏輯真是滿分……個屁！
徐強確實有這個打算，但事情沒發生，他完全可以不承認，“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陪你吃飯？”葉未歇問。
“我——”
“說不出理由了吧？”
“你——”
“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懷好意。”
徐強：“……”
葉未歇：“你看，沒話說了吧？”
“……”徐強。
徐強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他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哪裡強詞奪理了？”葉未歇再度看向民警，“警察大哥，你說他是不是要睡我？”
警察：“……”
警察張了張嘴，最終選擇了閉嘴。
說是，人沒有明確說出來，說不是，但隻要是個人都能聽出對方話裡隱藏的意思。
所以他乾脆什麼都不說。
見人不回答，葉未歇又轉向飯店老板，“老板，你們說呢？難不成他真是想讓我陪他吃頓飯？”
那必然不是。
但是……
老板和服務員們麵麵相覷。
他們就沒見過這麼虎的人，按邏輯，徐強的確是對這位少年人心懷不軌，但讓他們對著這麼一張稚嫩無辜的臉說——
對，他就是想睡你。
抱歉，他們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他們乾脆禍水東引，老板道：“我覺得，這個事還是問民警同誌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我覺得老板說得對。”其他兩位服務員瘋狂點頭。
民警：“……”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這個事情……”
最後，葉未歇和餘清和被民警無言的送出派出所，連飯錢都沒讓他們掏。
而徐強不僅要付飯錢，還要賠償飯店損失，最後還被留下來接受民警們愛的教育。
葉未歇開心的伸了個懶腰，“有了這個案底，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心懷不軌。”
哼！葉未歇心裡樂滋滋的。
徐強就是個傻逼，還真當他是個傻的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名聲不敢把那些事挑明啊？
做了壞事的又不是他，怕什麼丟臉？
餘清和看了葉未歇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眸。
葉未歇沒發現小孩的異常，自顧自道：“舊罐頭廠是租不成了，那我們現在直接去鋼鐵廠那邊看看？”
“啊，不行。”不等餘清和回答，他就想起了對方的倉庫就在舊罐頭廠裡。
“現在和那個徐強鬨翻了，我們得先去把你的貨拿出來，免得被他知道後拿這個做文章。”
“你經常找的司機有BB機嗎？我們要趁徐強出來前把貨拉走。”葉未歇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找公用電話。
就在這時，衣角突然被拉了一下。
“嗯？”葉未歇轉過身，就見餘清和低著頭，情緒低落的站在他麵前。
他心下一驚，“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說著就要伸手去摸小孩的額頭，“是不是中暑了？”
餘清和卻突然低聲道：“哥哥，對不起。”
葉未歇手一頓，“為什麼道歉？”
“我不該那麼衝動。”餘清和說。
葉未歇不明所以，“你衝動什麼了？”
餘清和：“如果不是我要動手，哥哥根本不會潑那杯水，最後也不會為了脫身，在那麼多人麵前說‘他想睡我’這種話。”
葉未歇的臉一下就沉了下去。
被徐強故意拖延時間時，他沒有生氣，被口頭占便宜時，他也沒有生氣。
但這一刻，葉未歇承認，他生氣了。
他明明就是受害者，可餘清和卻覺得他不該說那些話。
他也知道這個時代保守，很多東西不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口。
今天但凡換個人說，他都不會生氣。
但餘清和是不一樣的。
他把他當成親弟弟，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盯著餘清和的發旋，冷著聲音問：“什麼叫這種話？”
餘清和敏銳的感覺到了葉未歇的情緒變化，他不解的抬起頭，想問問葉未歇怎麼了，卻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
總是含情脈脈，波光瀲灩的桃花眼，此刻卻盛滿了冰霜。
——葉未歇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
“哥哥？”他小聲了喊了一聲。
葉未歇閉了閉眼，“清和，告訴我，這種話是哪種話？”
“什麼？”餘清和有些茫然，他知道葉未歇在生氣，但他根本不知道葉未歇在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