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軍仿佛被雷劈到一樣,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變成了白紙,一點血色也無。
他混亂的腦子裡也隻剩下一個念頭,鄭輝知道了。
鄭輝知道,也就意味著葉未歇已經知道,那麼等待他的會是什麼不言而喻。
可是,他的提成還沒有拿到。
齊輝離他最近,所以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對勁,“怎麼了?”
吳小珍坐對麵,也看得清楚,“臉色怎麼突然那麼難看?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說完就要起身過來查看。
褚軍回神,滕地一下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但鄭輝哪裡能讓他這麼輕易的離開?
他冷笑一聲,譏諷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還不如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後果呢。”
話音落下,褚軍要離開的腳再也沒能抬起來。
“坐。”鄭輝淡聲道。
褚軍頹然的坐下,從鄭輝拿出合同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事情基本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
那天答應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期間有無數次想過要放棄。
直到昨天淩晨,他爸爸的病情突然加重被送到醫院,家裡剛攢起來的一點積蓄瞬間被掏空。
他彆無選擇,隻能鋌而走險。
也是他運氣好,在公司等了不過半小時就遇到了鄭輝找人開會。
產線上的線長和生產經理都是粗人,個個嗓門都大,一群人鬨哄哄的。
他就選了這個時間點進去找鄭輝,鄭輝當時正被人纏著說事,根本無暇顧及那麼多,在他催了幾遍說合同非常著急後就給他蓋了章。
拿到蓋章的合同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
可現在他突然反應過來,如果他們交不出貨來,他的提成又從哪裡來?
甚至是他這個月的工資,其他訂單的提成也有可能會沒有。
所以他鋌而走險幫人簽下了那份合同,到最後卻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拿不到。
褚軍越想,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放在腿上的雙手已經微微發著抖。
而在褚軍複盤自己的蠢事時,齊輝和吳小珍卻是有聽沒懂。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因為實在是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最後是吳小珍問出了疑問,“鄭經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鄭輝嗤笑了一聲。
他其實很少生氣,以前劉大為總在他麵前找存在感,時不時的使個絆子,臭兩句嘴,但他其實並沒有真正的生氣過。
甚至是他弟花光了他的錢,他都沒有氣。
可這一次,他是真的被氣到了。
因為這件事情最終的受害人並不是他,而是夏天服飾,是葉未歇。
要承擔後果的,也是葉未歇。
而他也成了加害者的一員。
“葉老板拒絕了一張百萬訂單的事,你們知道嗎?”他問。
齊輝和吳小珍對視一眼,不明白鄭輝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還是齊齊點頭道,“知道。當時是當著我們的麵拒絕的。”
吳小珍當時還自責了好久。
因為她總覺得訂單沒成有她的原因在裡麵。
“那知道他為什麼拒絕嗎?”鄭輝又問。
吳小珍:“交期無法滿足。”
“那你們覺得這張訂單能簽嗎?”鄭輝問。
吳小珍和齊輝搖頭,“不能。”
幾人的對話每添加一句,褚軍的頭就多低一分。
“但我們這位,”鄭輝看著褚軍,似笑非笑道,“不僅簽了,還算計我蓋了章。”
說到這,他突然頓了下,收斂起表情道:“合同生效,如果我們不能按時交貨,你們覺得我們要賠多少錢?”
在坐的都詳細看過合同,自然知道如果違約夏天服飾需要賠償多少錢。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吳小珍問。
齊輝也看向鄭輝。
“你覺得能有什麼誤會?”鄭輝問吳小珍。
吳小珍被問得一滯,她的視線落在桌麵上的那疊合同上,最後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能有什麼誤會?
如果是彆的訂單,還可以說是不小心弄的,但這個是老板當著他們的麵明確拒絕過的。
“嘩啦——”
椅子摩擦地板發出激烈的刺啦聲。
鄭輝和吳小珍都被嚇了一跳。
齊輝騰地站起身,一把攥住褚軍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臉色發沉的問:“理由?”
因為同為銷售,所以在公司裡,他和褚軍接觸得最多,下班後甚至還一起吃過幾頓飯。
加上褚軍之前做過銷售,比他有經驗,所以平時沒少教他一些小竅門和怎麼提高簽單率,去展會時知道他是第一次去那麼遠的地,那幾天對他也是頗多照顧。
所以在他眼裡,褚軍一直是個好前輩。
他也一直把人當親哥處。
可現在鄭輝卻告訴他,褚軍簽了葉未歇拒絕的合同,還算計鄭輝蓋了章。
這比算計他還讓他難受。
褚軍本來就被嚇得渾身發軟,被齊輝這麼一攥,整個人就跟紙片一樣輕飄飄的,仿佛齊輝再用力一點就能把他扔出去一樣。
鄭輝還記得葉未歇和餘清和的交代,立刻過來拉齊輝,“彆動手。”
齊輝卻沒動,依舊一邊手提著褚軍的衣領,一邊手攥成了拳頭,視線則直直盯著褚軍問:“理由。”
“我需要那筆錢。”褚軍說。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石子劃過黑板時發出的聲音般。
齊輝手猛地收緊,生生把褚軍提近了一段距離,他咬牙道:“你這次需要錢,所以你簽了合同,那下次你缺錢呢?搶銀行嗎?”
“還有你做事之前沒動腦子嗎?事情一旦暴露,你以為你能拿到錢?”
“我——”
“老板哪裡對不起你了?讓你這麼算計他。”
“齊輝,鬆手!”鄭輝真怕他一拳下去,就褚軍這小身板,估計扛不住兩拳就的掛。
吳小珍也怕齊輝真忍不住動手,那事情更扯不清了,趕緊從另一側繞過來拉人,“有話好好說,彆把本來有理的事變成了無理。”
齊輝這才鬆開了手。
沒了衣領上的力道,褚軍跌回椅子裡。
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但還是道:“我以為趕一趕時間就能交貨,再不行,把其他客戶的挪過來也可以。”
“嗬!”鄭輝冷笑,“其他客戶就活該被晚交是吧?其他客戶就不用賠錢了是吧?”
“褚軍,”鄭輝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你出去問問,有哪家公司像我們這樣,試用期內就讓你拿正式工提成的?”
“公司對你不薄,你就是這麼對我們?”
褚軍雙眼泛紅,雙唇抖了抖,“對——”
“鄭經理。”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江淼急匆匆的走進來,“剛剛接到兩家原材料供應商的電話,都說出了問題,所以我們所有的訂單都需要推遲半個月交貨。”
鄭輝臉色一變,已經顧不上管褚軍,抱起合同就出了會議室。
吳小珍下意識想跟上去問情況,但跟了兩步後才反應過來,這事不是她該管的,所以很快停下了腳步。
而齊輝的臉又黑了幾分,他看向吳小珍,似是不敢置信般確認道:“剛剛江淼是不是說原材料的供應商交不出來貨?”
“是。”
齊輝轉身又要去抓褚軍,被吳小珍一把拉住,“住手!”
齊輝怕傷到吳小珍,沒有強行甩開,他盯著褚軍,咬牙問:“你現在還覺得交得上貨嗎?”
褚軍低頭捂住臉。
可他現在再後悔都已經無用。
齊輝和吳小珍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那天從羊城回來的路上,褚軍一直心神不寧的事。
當初齊輝還旁敲側擊的問過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對方一直都沒說,所以齊輝很快就放下了。
現在想來,如果他那時候再多堅持一會,多問幾句,是不是就是另一個結局了?
半晌,吳小珍歎了口氣,“你這是何必呢?”
這麼一通折騰下來,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齊輝拉開椅子坐下,問道:“誰找的你?”
之前他還沒想到這一層,現在回想起來,其中明顯不對勁。下訂單是為了做生意掙錢,但對方的做法明顯就不單純。
加上剛剛江淼說的,原材料交期要延後的事,
目的已經很明顯,不是報複未歇,就是衝著公司。
褚軍沉默著沒說話。
吳小珍勸道:“我勸你將功補過吧,不然……你的提成很可能一分都拿不到。”
……
另一邊,鄭輝一出會議室就問江淼,“供應商怎麼說?”
江淼快速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我反複問了好幾遍,都說是他們的原材出了問題,所以我們公司所有的訂單都要延期。”
“沒說具體是什麼原因嗎?”
“我問了,但每次都含糊過去。”
“行,我知道了。”
鄭輝回到辦公室,先把合同鎖回櫃子裡,然後坐下喝水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將電話打到供應商那邊。
那邊顯然預計到了夏天服飾的電話,官腔打的特彆好,反正就是廢話一大堆,東扯西扯一通後就是兩句話,不行,交不出來。
在第一家碰了個軟釘子後,鄭輝對第二家也沒抱什麼希望。
果不其然,借口都差不多。
如果到這裡,鄭輝還意識不到他們被整了,那他這麼幾年也白混了。
他又試著給其他幾家打了電話,除了兩家小廠說可以接單外,其他幾家都說最近訂單滿了,暫時接不了單。
但是不是真的訂單滿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喂?”
餘清和接起電話。
“我。”張安打了個哈欠,沒好氣道。
餘清和挑了下眉梢,“查到了?”
他本來是站著,但聽到是張安後轉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順手還拿過了本子和筆,
張安‘唔’了聲,“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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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