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歇沒有考慮。
他感謝了秦悅的好意,也拒絕了對方。
不是他不知好歹，而是他目前的確是不需要老師，他不想浪費對方時間。
秦悅在勸說無果後隻能放棄。
掛斷電話後,她有些疲憊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是她冒進了,她應該先和葉未歇通過氣後再和師瑗說這件事。
也是她自大了，總覺得沒人會拒絕跟著師瑗學習繪畫。
不然也不會出現現在這樣兩難的地步。
在秦悅這裡是困擾的事情,在葉未歇那邊卻隻是一個小插曲，很快就被他給遺忘掉了。
翌日，新員工報道的日子,葉未歇去了門店的辦公室。
按照原計劃,他隻想招一名設計師,但麵試完後他突然決定招兩個人，一個專門負責曼麗衣品和高定，一個負責夏天服飾。
所以安翔和苗渺都接到了被錄取的電話。
辦完入職手續和簡單的入職培訓後,葉未歇把人叫到了辦公室裡。
他不是一個喜歡拖泥帶水、拐彎抹角的人,所以簡單說了下歡迎語後就直接開始分配工作。
“安翔,你最近的任務是熟悉曼麗衣品的衣服風格，實物可以在樓下店麵看，如果你想看其他地區的款式,可以問胡睿要產品目錄。”
“然後你要儘快出一套你個人的春裝設計給我,數量不低於五，其中男女保底一套。”
“做完這些,你需要多長時間？”他問道。
安翔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有工作下來，不過他還挺喜歡這種不廢話乾實事的風格,“最快十天,最晚一個月。”
這個時間他給的保守,因為設計不單單是畫圖那麼簡單，重點在靈感上，如果有靈感，三天就能畫出來，如果沒有靈感，那還得花時間去尋找靈感，所以他也不敢把時間說死。
葉未歇的指尖在桌麵上點了點，道：“最多十五天。十五內我希望看到你的設計圖。”
安翔沉默了下，道：“我儘量。”
葉未歇轉向苗渺。
對方今天依舊是和麵試時一樣的打扮，頭發挽成發髻，身上是黑色套裝，嚴謹又保守。
“苗渺你負責的是夏天服飾的平價係列，這邊沒有衣服實物，你可以去胡睿那裡看產品目錄，然後同樣需要給我一份不低於五張的設計圖。”
“有問題嗎？”
苗渺很輕微的擰了下眉，道：“平價係列是不打算在滬市銷售嗎？”
葉未歇：“不是，但具體時間在滬市上架的時間沒定。”
苗渺點點頭，“那我沒問題了。”
“好，”葉未歇又交代了幾件事情，道，“那你們忙去吧。哦，對了，我不經常在這邊，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苗渺和安翔都抄下了葉未歇的號碼，這才離開辦公室。
兩人走後，葉未歇輕輕吐了口氣，他是真的希望這次招的設計師能夠‘雄起’，讓他可以從讓人頭禿的設計裡脫身。
最後他又把工作室助理梁茜喊了過來。
梁茜大概是很需要這份工作，本來是今天才報道的，這姑娘昨天早上就跑了過來，好似生怕來晚了他們不要她似的。
“昨天讓你整理的資料整理得怎麼樣了？”葉未歇問。
昨天接到胡睿電話說梁茜提前來報道後，葉未歇乾脆就給她安排了工作。
去廢品站找過期雜誌，然後收集滬市現有的雜誌裡，有多少本是有在刊登漫畫的，以及刊登的那些漫畫的是什麼內容。
還有漫畫的題材，是連載還是一期結束的短故事。
梁茜其實還有點怕葉未歇，聽到問話後小聲道：“已經弄了一部分。”
葉未歇招招手，梁茜趕緊把本子遞了過去。
葉未歇翻了翻，發現整理得不錯，有些他沒要求的信息也給登記了，還挺詳細的。
“做得不錯。”葉未歇一邊把本子遞回去一邊誇了一句。
苗渺眼裡閃過驚喜，她這是被誇了？
“弄完剩下的大概還需要多久？”葉未歇問。
苗渺抿了下唇，道：“三……兩天。”
葉未歇：“……”
“是兩天還是三天？”
苗渺指尖攥起來，道：“兩天。”
“行。”葉未歇點點頭，“你先出去吧。哦，幫我叫一下胡助理。”
“好的。”梁茜如蒙大赦般，快步走出了葉未歇的辦公室。
兩分鐘後，胡睿進來。
葉未歇先是問了兩家店麵現在的經營狀況，還有廠子的建造進度，胡睿一一做了回答。
確定沒什麼事情後，葉未歇收拾東西離開了門店辦公室，然後花了一天時間去相關部門注冊了一個工作室。
等證件辦下來，工作室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不過之後還要招畫手，以及和雜誌社達成穩定的合作。
其實他還蠻看好他最後投稿的秋雨雜誌社的，雖然雜誌社不大，但也意味著人員少，自主性比較大，和他們合作正好合適。
這麼想著，他晚上到家時就收到了秋雨雜誌社的回信。
看到信封上不是自己的字跡時，葉未歇明顯鬆了口氣，但提著的心依舊沒放下，要是人家弄壞了退稿的信封，重新寫了一個呢？
畢竟根據墨菲定律，事情隻要有可能發生，那就必然會發生。
餘清和見葉未歇拿著信封沒動，大概猜到了一點對方的想法，就提議道：“要不我幫哥哥拆？”
“啊？”葉未歇回神，反應過來後趕緊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說完，他深吸了口氣，快速的拆開了信封，一張錄用通知飄了出來。
等看清上麵的內容，葉未歇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被錄用了。
而且稿費比以前的都高。
葉未歇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釋然愉悅的笑容來。
餘清和很輕的吐了口氣，鬼知道他剛剛有多緊張，他甚至已經想好，要是那什麼鬼雜誌社真的退了葉未歇的稿，他明天就去把它收購了。
“恭喜。”他笑道。
葉未歇眼裡滿是笑意，“謝謝。”
稿子被錄用徹底衝淡了之前被退稿的陰霾，葉未歇也終於開始創作新的漫畫，他的時間也再度被工作學習填滿。
餘清和也不遑多讓。
他的貿易公司已經開起來，所以除了上學外，他還得發展新的客戶，每天也是早出晚歸。
這天，兩人難得的早回家。
胡睿在加班，葉未歇懶得再動手做飯，就提議說晚上出去吃，餘清和自是沒意見，兩人很快選定了地方出門吃飯。
吃完飯出來，他們沒有去坐車，而是選擇了慢慢往小樓走。
路上，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最近的事情，等到家門口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餘清和拿鑰匙開門，葉未歇就在旁邊等著。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開門聲。
葉未歇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就見一輛黑色的車子從隔壁院子裡開了出來，就是車子看著有點眼熟。
因為這點眼熟，他不自覺的盯著多看了兩眼，然後猝不及防的就和駕駛座上的秦悅對上了視線。
葉未歇挑了下眉梢。
秦悅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葉未歇，一腳踩在了刹車上。
她單手撐在車窗上，有些驚訝道：“葉未歇？你怎麼在這裡？”
葉未歇朝身後的小樓指了指，“我住這裡。”
“那——”秦悅下意識去看門後的師瑗。
小姨和葉未歇是鄰居，那他們是不是認識？
這不久是師瑗說的緣分？
送侄女出來的師瑗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她從門後走出來，有些意外道：“你們……認識？”
秦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也認識？”
葉未歇眨眨眼，“見過師奶奶幾麵。”
秦悅笑道：“小姨，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那是不是說，你們很有緣分？”
師瑗：“……”
葉未歇：“？”
餘清和擰眉。
幾分鐘後，秦悅的車子重新停回了師瑗家的院子，而葉未歇和餘清和也被請到了鄰居家的客廳裡坐著。
“張爺爺不在家嗎？”葉未歇沒話找話問道。
“有事出去了，過兩天才回來。”師瑗說。
葉未歇點點頭。
師瑗看向侄女，“說說吧，怎麼回事？”
秦悅輕咳了一聲，把自己準備牽線的事說了。
師瑗意外的看了一眼葉未歇，隨後才問秦悅，“所以小葉就是你想給我介紹的學生？”
“是。”秦悅點點頭。
雖然她也沒想到事情這麼的戲劇性，她今天才來找小姨坦白，還沒幾分鐘，三方就撞在了一起，但這不正好說明兩人很有緣分嗎？
師瑗：“……”
葉未歇也明白過來，前幾天秦悅想給葉未歇介紹的老師就是師瑗。
這就尷尬了。
膝蓋上的手突然被捏了下，葉未歇轉頭，就見餘清和朝他歪了下頭。
小孩今天戴了眼鏡，葉未歇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不用看他也可以猜到，小孩眼裡肯定帶著笑意。
他下意識抿唇笑了下。
師瑗沉默了下，道：“那小葉同學，我能不能問一問你拒絕的理由？”
擔心葉未歇誤會，她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要追究什麼，隻是好奇而已，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葉未歇道。
話音落下，客廳裡的三個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我要靠畫畫來掙錢，”葉未歇說，“或者說得通俗一點，我需要畫畫來實現我的某些目的。”
他愛畫畫，這無可否認。
但他愛的是用畫畫來表現他講的故事，而不是畫畫本身，不然他當初也不會選擇漫畫這個專業。
所以他才說他不需要老師。
因為他隻要學會技巧就行。
葉未歇的視線和師瑗的目光撞上，他很真誠的問：“師奶奶，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師瑗收起眼裡的錯愕，點點頭，“明白。”
難得碰上一個通透人。
葉未歇笑了下，“那我們先回去了？”
“去吧。”師瑗起身送他們。
到門口時，師瑗突然道：“哪天想學了，可以來找我。”
葉未歇這次沒拒絕，“好啊，謝謝師奶奶。”
等人走後，秦悅才問師瑗，“什麼意思？”
師瑗解釋了一下。
秦悅：“……”
“算了，搞不懂你們這些藝術家，我回去了。”
師瑗被她逗笑，叮囑道：“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知道。”
*
“不好意思，久等了。”老師拖了一會堂，葉未歇到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他有些抱歉道。
於兵聽到聲音抬頭，看到葉未歇的時候先笑了一下，隨即不怎麼介意道：“我也剛到。”說著，他把路上買的兩排AD鈣奶推了過去，“一點小心意。”
葉未歇在看清對方推過來的東西是什麼時，嘴角抽了抽。
他的內心是拒絕的，但手卻很誠實。
九十年代最受歡迎的飲料之一，嘗還是要嘗的。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