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
躺在沙發上的餘清和驀地睜開眼,一雙碧眸裡一絲困意迷茫也無,聲音卻有些剛睡醒時的沙啞,“什麼事?”
門外,謝俊姿態恭敬道:“老大,劉七把人帶回來了。”
白天餘清和大發雷霆的事情他已經聽底下人說了,現在公司上下都跟上緊了發條一樣,一個個都繃緊了皮,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惹餘老大。
其中自然也包括謝俊。
餘清和‘嗯’了聲,揉了揉眉心起身開門出去,“在哪?”
謝俊:“酒類倉庫。”
酒類倉庫屬於公司重地,除了守倉庫的員工外,其他閒雜人等均不能靠近,所以餘清和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老板,人已經帶回來了。”劉七一見餘清和進來,立刻向前彙報了事情經過。
他原本還抱著僥幸,以為是對方狡猾騙過了他派去的人,可沒想到,他隻是稍微試探了一下就發現,是他的人被錢玲苑收買了,所以故意放了錯誤消息給他們。
差點沒把他鬱悶死。
而且派去的人還是他發小,從小就認識的交情。
要不是還要把人帶回來給老大交代,他是真想把人沉塘醒醒腦子。
餘清和聽完朝牆角看過去,就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瘦小男人正努力的往角落裡躲,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可空曠的倉庫裡根本無處可藏。
他抬腳走過去。
地上的男人聽到沉穩的腳步聲,整個人跟著抖了抖。
餘清和的恐怖他當然知道,但對方給的多,加上他家裡正好缺錢,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
事後想起來他也後悔,但事情已經犯下,他就算是後悔也沒用,隻能扛下來,大不了就是被斷個手斷個腳。
腳步聲在距離角落兩步遠的位置停下,餘清和垂下眼眸,居高臨下的看著蜷縮在地板上的人,冷聲道:“收買你的人是誰?”
地上的男人被突如其來的冷厲氣場鎮住,額頭和後背上的冷汗一層層的冒出來,話更是說得結結巴巴的,“錢、錢玲苑。”
餘清和擰起眉頭,強行拉出來的耐心也即將售罄,“我再問一遍,收買你的人是誰?”
男人一抖,“錢——”
“老鼠!”一旁的劉七眼見發小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急忙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急促道,“你想好了再說。”
餘清和淡淡的掃了劉七一眼,劉七被這一眼看得腿肚子直抖,但做都做了,隻能認命扛著,好在餘清和很快收回了視線。
而被叫老鼠的男人本來都做好了抗下的準備,但被發小這麼一喊,直接破防了。
“是、是個男人。”
謝俊擰眉就要上前,被餘清和伸手攔住。
餘清和:“說清楚。”
老鼠咽了口口水,道:“他隻跟我電話聯係,我沒見過他。但、但是,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什麼‘成陽’,具體的沒聽清。”
餘清和偏頭,“謝俊。”
謝俊向前一步,“老大?”
“處理了。”
“是。”
……
回到辦公室,餘清和重新坐回沙發上。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發現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坐了一會後,他乾脆重新在沙發上躺下。
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卻不想,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夢裡,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因為他發現自己正坐在王家一樓房間的床上。
而錢玲苑就坐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宇,媽媽求求你了,你救救你哥哥,你要是不救他,他可能就……”
“以前是媽媽沒照顧好你,媽媽道歉,但你哥哥沒做錯什麼。”
“算媽媽求你了,好不好?”
餘清和想起來,這是他回到王家的第三天。
他甚至還沒適應新身份的轉換就被錢玲苑告知,大哥生了重病,需要他救命。
但他並不想同意。
他雖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身上器/官的重要性,輕易動不得。
耳邊還在絮絮叨叨。
“小宇,醫生不是說了嗎?捐一個沒問題的,你年紀小,恢複能力強,很容易就能恢複。媽媽保證,肯定不會有事。”
“你大哥肯定記得你的好。”
……
就在這時,餘清和似有所感,轉頭看向窗外。
他的房間在一樓,是用雜物間臨時改的,角落裡還堆積著一些用不到的邊角料,從這裡轉頭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裡的一角。
銀杏樹下,身材消瘦的男生手裡捧著一本書,正看得入迷。
今天的太陽很好,絲絲縷縷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過,落下一地的斑駁樹影,也為樹下的人染上了一層暖意。
察覺到久久不散的視線,輪椅上的人轉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男生對他展顏一笑,恰時猶如春風拂麵,冰雪消融。
這是王家唯一一個會對他露出真心笑容的人。
也是第一個對他表達出‘歡迎回家’的人。
他對他,沒有鄙夷,沒有瞧不起,也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
他說有事就來找大哥。
餘清和聽到自己說,“好。”
然後是喜極而泣的聲音,“媽媽就知道我們小宇是最聽話的孩子。”
他的手被人一把抓住,“媽媽馬上安排你們住院。”
下一瞬,場景倏然轉換,那一晚大雨磅礴,電閃雷鳴照亮了雨霧蒙蒙的天空。
他被人拖著強行丟出門外。
還沒恢複的身體根本不容許他反抗。
七月悶熱的大雨瞬間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王成陽的咒罵聲裡,他似有所感般抬起頭,雨幕中,他再次對上了那一張麵帶笑容的臉。
可這一次,它不再是溫和與包容,而是盛滿了扭曲的惡意。
端的是勝利者的姿態。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維護,那些關心的話語,全都是為了讓他點頭答應。
現在他沒用了,偽裝的人也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再眨眼,滿是惡意的臉逐漸變成了不甘和嫉恨,最後淪為了深深的絕望。
最後一麵,是在醫院的重症病房。
他站在病床邊,而病床上的人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對視半晌,他淡聲開口,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容,“大哥創辦的成驍酒店我很喜歡,謝謝大哥送我這麼好的臨彆禮物。”
“我一定會好!好!經!營!”
王成驍目赤欲裂,藏在被子下的手倏然拔/出,“餘清和,我殺了你!!!”
銀色的刀身反射著白熾燈落下的光。
餘清和猛地睜開眼,入目的是熟悉的辦公室屋頂。
果然是做夢。
他揉了揉眉心,撐身坐起,臉上全是厭惡。
叮鈴鈴——
餘清和緩了一下,起身過去接起電話,“喂?”
葉未歇:“昨晚沒回家?”
餘清和張了張嘴,想說今天來得早,但餘光看到手表上的時間時,他‘嗯’了聲,“昨晚有事加了會班,見太晚就沒回去。哥哥找我有事?”
葉未歇突然歎了口氣,道:“小清和,不是說把我當親哥哥嗎?那有事就和我說,彆隻顧著嘴上喊哥過癮,一點行動力都沒有。”
餘清和滿是戾氣的眉眼柔和下來,“我知道。”
葉未歇順著杆就上,“那你說吧,我聽著。”
餘清和一噎,“在這等著我呢?”
“是啊。”葉未歇半點沒猶豫的認下,“說不說?”
“哥。”餘清和喊了一聲。
“嗯?”
“我想你了。”
葉未歇:“……”
葉未歇抿唇笑了起來,“撒嬌沒用啊。”
“沒撒嬌,”餘清和的聲音裡滿是寵溺,“是真的想哥哥了。”
葉未歇的指尖在電話線上繞了兩圈,“那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
“多久?”
“四五天左右。”
“好。”
……
最後餘清和依舊什麼都沒說,心情卻好了不少,甚至還早早的下樓幫忙乾活。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沒人敢問,隻能拚命低頭乾活縮小存在感。
直到守門的人突然來通報,說外麵有一位自稱叫‘王成驍’的人來求見,問餘清和要不要放人進來。
謝俊一聽姓王的就眉頭直跳,“長什麼樣?”
來人道:“坐在輪椅上,感覺活不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