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萬沒想到,秦北辰聽到他的呼喚,第一反應居然是側過身反手將那個男生摜到了地下,唐晉感覺到自己被推開,眼前忽然就成了秦北辰的背,整個人都發懵。
秦北辰的動作不大,用力巧且狠,那男生毫無防備地被這麼一砸,整個摔到地上,甚至來不及伸手擋一下緩衝,顯然是毫無打架經驗,落地時,額頭還撞到了牆角,響亮的咚一聲,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後腦勺被牆壁蹭破,前額又撞腫,那男生捂著腦袋嗚哩哇啦地大哭,似乎被秦北辰嚇得不行,而且似乎非常傷心,又哭又發抖,看樣子很想立刻跑走,卻連爬都慌亂得爬不起來。
而秦北辰居然還不放過他,一腳踩上他的腰,把他整個人踩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大喊:“放開我,嗚,我不敢了不敢了。”
唐晉擔心秦北辰把人打嚴重了要負責,而且剛才被秦北辰推開,唐晉心裡又酸又苦,語氣嚴肅地又喊了次:“秦北辰。”
秦北辰恍若未聞,對腳底下的男生平靜地說:“如果我下一次再看到你故意出現。我揍你不會像今天這樣有分寸。你發給我的X照、你違反校規的監控視頻,在你還活著的時候,你去到哪裡,就會流傳到哪裡。聽懂了嗎?”
“懂了懂了……”
秦北辰將腳移開。
那男生連滾帶爬,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然後秦北辰看向唐晉,像是在等候他發表意見。
唐晉腦子裡有很多念頭,可他注意到,秦北辰捏過那男生脖子的左手,垂在身側,但是離身體十幾厘米遠,像是秦北辰不願意這隻被汙染了的手碰到自己。
唐晉下意識擰開手裡的純淨水瓶子,抓著秦北辰的左手手腕,把他的手抬起來,想了想,拉著秦北辰往草坪裡走了兩步,然後用水衝洗秦北辰的左手,倒空了一瓶水。
他把空瓶子塞到秦北辰的右手裡,從秦北辰的褲口袋裡找出紙巾,把秦北辰的左手擦乾。
然後他捏著揉成團的紙巾,抬頭看秦北辰。
“你……我讓你停手為什麼不停?”唐晉心裡還是擔憂的,開口難,說出口就順利了,“萬一他報警你怎麼辦?”
秦北辰冷靜道:“頭皮擦傷,額頭微腫,後背也許有淤青,連輕微傷都鑒定不上,他大可以報警,連著兩日出現在我居住的大樓意圖騷擾,可以順手給他留個案底。”
唐晉有點懵,但下意識感到不對:“不,這不是
能不能鑒定輕微傷的問題……”
“那還有什麼問題?”秦北辰像是真的不明白,又像是故意逗人玩,語氣極為輕鬆,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對人那麼狠。
唐晉試圖整理思緒,不要被秦北辰帶跑。
“就是,怎麼說,都不太對吧。雖然是他先做了很猥瑣的事,還騷擾你,即使打著喜歡的名號,也是不對的。我能夠理解,但是你是不是有點下手太重,”唐晉努力厘清思緒,見秦北辰又要開口,立刻補充,“不要提輕微傷!我之前還想著,如果見到騷擾你的那個人,一定要揍他一頓,可我沒想到他是這麼樣子的,打他都勝之不武……也不是說他很弱就不該打他,確實他騷擾是很過分的。不對,這個好像不是重點。”
唐晉絕望地停下來,仔細思考起來,終於抓住了靈感:“我是想說,不提你打他,就最後,你是威脅他了吧?你這不就是仗著他害怕被出櫃威脅他嗎?雖然我理解你是不願意再被他騷擾,但是目的正義不代表手段就是對的,你這不是再利用他身為弱勢群體的心理弱點嗎?和歧視行為有什麼本質區彆?雖然,雖然我也很討厭他,不想你再看到他,可是我覺得這樣不好……”
說到最後,唐晉小心地看著秦北辰,雖然他從本心覺得這樣不對,不後悔說出來,可他畢竟更不想秦北辰生氣。
秦北辰卻依然冷靜,他甚至點頭肯定道:“你說得對。”
唐晉鬆了口氣。
秦北辰甚至為他分析起來:“那名男生,雖然我與他沒打過幾次交道,但足夠看出他是個情緒化的人,容易被言語煽動,也容易自我感動。遇到他人的忽視或冷遇,他立刻就想表現出自己與眾不同,以為這樣能夠震撼他人,而實際上,他又非常脆弱,他很大可能是沒有表現出得那麼大膽,因為他完全沒有能力承擔這些行為帶來的反感甚至欺淩。”
“這些和地府高中的高壓氣氛都轉變為他的壓力。壓力積累到一定地步,我正好順手幫了他一把,大概就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在我拒絕他的告白後,心理脆弱的他,最終選擇對著我課桌……的舉動發泄壓力。”
想到昨天那男生在電梯邊突兀大膽的表現,唐晉
對秦北辰的分析之準無言以對。
秦北辰話鋒一轉:“所以,對付這樣的人,威脅他的軟肋是最有效的。”
“等等,”唐晉脫口而出,“你剛才不是還承認這種威脅和歧視沒什麼兩樣嗎?”
“所以呢?”
“什麼‘所以呢’,這就不對啊!”
“確實不對。”
“你……”
唐晉說了個你字,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忽然意識到,秦北辰對待他人是一視同仁的不在乎,這一點表現出好的一麵,就是秦北辰似乎可以理解任何行為,秦北辰確實不歧視任何人,也確實對什麼小眾群體都沒有看法。
但這一點,反過來,也有壞的一麵。
那就是,秦北辰真的可以完全做到不在乎他人。
所以秦北辰現在表現得什麼都沒發生,所以秦北辰能邊動手邊計算無法鑒定的傷情,所以秦北辰明知那是那個男生最惶恐的軟肋,明知流傳出去那個男生會遭遇怎樣的歧視和冷眼,才會拿來當作威脅。
“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吧,”唐晉似乎很有信心地問,“就算他真的再出現?”
剛問完,像是怕不夠分量,唐晉立刻補充道:“我會幫你趕跑他的。”
秦北辰沒有正麵回答,他和緩地說:“你覺得,我會把那種人發來的X照留在手機裡?”
唐晉一想,對哦。
所以,秦北辰就隻是抓住軟肋口頭威脅,不希望這個男生再出現騷擾他而已。不是真的想這麼做。
唐晉真正放鬆下來,又覺得自己為了那個他也討厭的男生非要和秦北辰坳這些問題,有點太不顧忌秦北辰的心情了。
秦北辰沒說話,用右手揪了下唐晉的頭毛。
唐晉一把把秦北辰的右手抓下來,握在手裡,過了好幾秒才放開,一邊搶先往前走,一邊催促道:“快上去換衣服。”
秦北辰沒動,無奈提醒:“你單車沒鎖,還在地上。”
他自己都忘了單車沒鎖,秦北辰居然還能注意到,唐晉用一種“你這家夥要逆天啊”的眼神看了秦北辰一眼,蹦躂著去推單車。
*
秦北辰去附近有事,在療養院門口,是唐晉一個人下的車。
他路過前台,收獲了前台的熱情招呼,她話裡話外都在打聽鄭小芹怎麼好
一陣沒來,唐晉隻說她忙,不過被這麼一提醒,唐晉把自己的手機號留到了療養院係統裡。
鄭小芹和唐國海還在吵架,為了給唐國海做規矩,鄭小芹晚上經常關機不接電話,唐晉想,萬一外公這邊有什麼事,可能找不到人。
外公照舊不理人,也沒什麼理人的精神了。
唐晉做了些力所能及的雜活,就坐在床邊陪著。
外公比上次見更老了,吃飯不好吃,營養吸收越發不好,瘦得皮包骨頭,記憶裡高大威嚴的男人變得非常虛幻。
外公睡睡醒醒,睡不長也醒不長。
有次他喊唐晉把窗戶開開,十幾分鐘後又生氣地說:“誰開了窗子,阿可是要害死我!”
唐晉隻能趕緊又關上。
看外公這樣子,唐晉心裡很空,有點害怕。
秦北辰過來接唐晉的時候,外公又睡著了。
唐晉站起來,小聲跟床上的老人說:“外公,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外公眼睛像是要睜開,又像是睜不開,辨認半天,忽然把手從薄被子裡伸出來,握住唐晉趕緊遞上去的手,顫顫巍巍地問:“秀華啊?”
唐晉愣在那裡。
秀華是他外婆的名字。
回過神來時,外公已經又睡著了。
*
那天半夜,唐晉接到療養院的電話。
他外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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