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晉沒有回家,反正家裡一定是在吵架。
他在小區超市買了麵包和水,騎著單車深入小巷,一直騎到到舊院牆那邊,將單車靠樹停著,準備就坐在草地上吃晚餐。
坐下的時候,唐晉忽然想到,如果秦北辰在這裡,一定不許他隨便坐在草地上,也一定不會同意他這樣隨便解決晚餐。
但是誰讓秦北辰自己隨便離開了呢?現在秦北辰根本沒有權力管束他。
有本事立刻出現在他眼前啊。唐晉這樣想著,狠狠咬了一口麵包,象征反抗魔鬼霸權的麵包,味道都好像變得好吃了一點。
麵包吃完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太陽雨。
細細的雨絲,被盛夏驕陽染成金線,一束束金線飄飄蕩蕩,落在爬山虎上,落在舊院牆上,落在唐晉的臉上。
他大睜著眼睛,看著這個流光溢彩的小世界。
看啊,這裡有即使下雨也不肯被烏雲遮蔽的太陽。
他不會放棄。
他不會讓自己更改,不會讓太陽熄滅,不離開,不走遠。用歡迎的表相拒絕一切,用被動的等待抓住主動權。
唐晉毫無來由地認定,秦北辰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
十四歲的秦北辰,在拚樂高,
是城市係列的八盒醫院主題。
事實上,他並不覺得樂高有太多樂趣,但因為這是奶奶送來的生日禮物,拚還是必須拚起來的。拚完還得拍照。
他分析了最省時間的方案,按圖索驥。
反正暑假作業都做完了,權且當作放鬆。
秦望川和程乘不知要出門去哪,路過兒子書房,秦望川笑說:“秦秦還買積木玩哦,也長老高了,還是個小孩兒呢。”
秦北辰回過頭去,看到程乘漫不經心地掃過來一眼,眼神不屑。
秦北辰並不在乎,但不是完全的不在乎,他還是想贏過這兩個人。
是的,這兩個人。
他看著門口的兩個成年人。
他們有什麼特殊的?誰的身體都有腦袋、四肢、軀乾,歸根結底,誰都不過是血肉、骨頭、神經組織。誰都要經曆生老病死。
他們不過是兩具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類軀體,顱骨裡裝著不到人類上限也不到人類下限的大腦。
他們沒有什麼特殊的,他們的驕傲自負是平庸的,他們的冷漠自私也不過如此。
他們和路人一樣是灰色的。
秦北辰禮貌地打過招呼,回過頭看著樂高醫院還沒拚好的外景。灰色是垃圾桶的顏色。
他把玩著手中的小垃圾桶。
如果全世界在他眼裡都是灰色,他會變成什麼樣?秦北辰並不太關心,也許那樣,至少世界的色調是統一的,看上去不再那麼噪雜繁亂而難以忍受。
然後他想到,會不會有一天,唐晉在他眼裡也會變成灰色?
秦北辰愣住了。
不會的。
他閉上眼,回想那個吵得要命的笨猴子。
現在笨猴子在做什麼?也許,因為怎麼也找不到離開的人,在哭鼻子吧。
笨猴子是不會變的。
秦北辰勾起了一瞬嘴角,最終,還是抿了起來。
笨猴子該和動物朋友們快樂地生活在森林裡。
*
他們幾個沒人喜歡喝酒,社畜應酬在所難免,朋友聚餐就不必勉強,所以桌上是兩大瓶肥宅快樂水,唐晉和胖子是消滅它們的主力軍。
秦北辰在給唐晉烤肉。
上好的五花肉紅紅白白,油脂分布漂亮均勻,在炭火的舔舐下烤出滋滋作響的油花。
唐晉把秦北辰烤好的肉刷好調料,
用生菜葉裹起來,白皙的手指握著鮮脆的生菜卷,“啊”著就要往秦北辰嘴裡塞。
秦北辰看著唐晉,他們今天的衣服是唐晉挑的休閒款,薄毛衣牛仔褲運動鞋,隻有毛衣顏色不一樣,唐晉身上那件是淺煙藍,秦北辰的是淺煙灰。
但其實與服飾無關,唐晉穿什麼他都覺得好看。
他的笨猴子在他眼中從未灰褪,所有顏色都切到好處,溫柔純淨,熠熠生輝。
於是他情不自禁,傾身一吻,才低頭叼去唐晉手上的食物。
秦總小氣得很,從不當眾親密,今日難得表現,大家都“Yooooo~”了起來。
唐晉開心得很,玩笑著去擋視線:“看什麼?看什麼?不許看,我的,再看收費了!”
包廂內是熱鬨的朋友相聚。
窗外秋月當空,將圓未圓,照著這人間煙火,安寧美滿,幸福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