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這個美妙的猜想就送到了鹹陽章台宮,嬴政的手上。
[……因此我們大膽猜測,東方道和南方道的線路勘探規劃,可能並不是按照四至點,來確定道路終點的。]
[而是設有一個裡數範圍,但範圍的最低值和最高值,目前還不確定。]
[因此我們決定,還是按照既定路線前行,一路多多關注進度條。
等返回鹹陽時,先不忙進城。
除非進度條幾乎拉滿,說明裡程數接近了極值,那我們才進城。]
[如果沒有,我們就繼續東出鹹陽,走到郯縣,這樣就能順道把曆史上的濱海道也修建出來了!]
[或者就在關中繞圈子,把關中走出一個蜘蛛網一樣四通八達的交通道路網!]
[如果沒有任務時間限製,沒有裡數極值限製,我甚至能在大秦疆土上螺旋畫圈,圈套圈,讓大秦沒有交通死角!]
占基建係統便宜的嘴臉,已經暴露無遺。
[……總之,如果返回鹹陽城外時,進度條還明顯沒拉滿,就絕不進城。
——萬一進城就代表提交任務,啪的拉滿進度條,那不是浪費了係統讚助修建的裡程數嗎?]
榨乾基建係統最後一滴油水的決心,也非常堅定。
小氣摳門占便宜沒夠的樣子,簡直躍然紙上。
嬴政:……
三日前收到周邈急信時,召集了王綰等人商討,此次收到後續信件,自然也當齊聚商議。
嬴政看完信,照舊把信件傳閱下去。
信件傳閱完一圈,重新回到嬴政手中。
殿中卻始終無人開口,一時陷入沉默中。
最終還是馮劫,一本正經道:“為大秦摳門占便宜,不寒磣。”
“而且能得出與我們商討出的相似猜測,不正說明他們出遊在外,也有所成長嗎?”
李斯:倒也不必強誇強捧。
“仙使出身神異,先天就占了見識開闊的優勢。得出和我們這些老古板差不多的猜測,難道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嗎?”
李斯確實能言善辯,但在禦史大夫的飯碗麵前,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廷尉是在自誇?自誇你作為老古板,卻能得出和仙使一樣的猜測,聰明又智慧?”
李斯:“禦史大夫,您想多了。”
馮劫:“廷尉不必謙虛。”
王綰:你們要不要自己聽聽?你們吵的架有多幼稚!
這大秦朝堂的風氣真是變得莫名其妙。
周邈不在了,所以你們就成為周邈?
嬴政:……
綜上,在這封信寄到的三日之前,也就是差不多周邈寄出這封信的同時,大秦君臣已經得出了類似猜測。
並因擔心行進途中錯過信件,而向他們日後的兩處必經之地,傳去了相同內容的兩封信。
兩封急信,一封送往東海郡淮陰縣
。
一封送往江水入海口北岸的廣陵(近揚州)。
送往廣陵的,才是送往了真正的必經之地。
至於嬴政決斷,送往淮陰的那一封,大概是……
他從周邈往日言語之間,知道淮陰那是兵仙韓信的故鄉。
因此確信,隻要勉強順路,偏道而行又不會太耽擱行程,周邈就必定會‘打卡淮陰’。
該說不說,始皇陛下料得極準。
“淮水南岸的淮陰縣,本就是既定路線上要穿行而過的一縣。隻需稍微偏行幾裡,馳道就能多串連一個縣城,豈不劃算?”
“而且不是也還可以去淮陰縣補給物資?”
周邈提議像陽武縣時一樣,隊伍開進淮陰城補給物資,理由充分。
儘管第二條的補給物資,不太站得住腳。因為根據所剩物資的數量,往前再行進一個縣後,補給也完全來得及。
但扶蘇和王離還是同意了周邈的建議。
於是隊伍在渡過淮水後,便朝著淮陰縣而去。
……
在淮陰城下河邊。
一個十來歲的臟亂小童,正坐在河灘陰涼的石頭上,執著一杆魚竿,沉心靜氣釣魚。
臟亂小童不斷默念祈禱,希望這一勾就能釣起一尾魚來。
那樣就能給臥病在床的阿母燉魚湯喝了。
可今日的釣魚之行,一如先前幾日,進行得並不順利。
正屏氣凝神等魚上鉤時,突然‘嗵!’一聲!
一塊大石頭打破麵前寧靜的河麵,濺起的水花淋了他一臉,整個前身的衣裳也都被濺濕。
臟亂小童驚嚇之下,下意識抄起身邊的一柄青銅劍,跳起轉身,橫於身前。
雙目戒備地看向河堤上,正嬉笑著的幾個少年。
並且認出來,正是先前幾日也一直打擾他釣魚的那些人。
“哈哈哈!他拿著一把劍,是想要上岸來殺死我們嗎?”
“他敢嗎?哈哈哈!”
一個無人見過其父,由寡母帶著遷來淮陰的討人厭幼童,他敢殺死任何一個淮陰人嗎?
“哈哈哈!身長都沒劍高呢,拿著一把破劍嚇唬誰呢!”
這臟亂小童,自然就是韓信。
這些頑劣的少年們,見不慣韓信,可能僅僅隻是出於韓信有一柄貴族才配佩帶的寶劍,而他們沒有。
韓信有姓有名,名字還頗高雅,他們也沒有。
隻有‘樹’、‘伯’、‘仲’等一類隨處可聞的代號胡亂稱呼著。
而韓信有劍,還常佩帶在身上,表情高傲,就更討人厭了!
“嗵!”
一塊石頭砸向韓信身後的河麵。
害怕被砸到頭,韓信迅速往旁邊撲倒躲開。
最後摔了一身河泥不說,濺起的河水也把後背的衣裳都打濕了。
這下前後上下就都濕透了,深秋河水陰涼,帶走體表熱氣滴入腳下河泥
裡。
“哈哈哈!”
“看他!哈哈哈!”
惡劣的嘲笑聲響徹這一片河灘。
但韓信始終倔強地一聲不吭。
隻是重新將護身的青銅劍拿起,橫於身前,緊緊盯住河堤上的少年們。
猶如一隻幼狼崽子,弱小,但倔強。
其實韓信隻是害怕來自少年們的,或許可能存在的致命一擊,於是本能地防衛而已。
但韓信的本能自衛,看在惡劣少年們的眼中,就成了挑釁。
於是更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幾個人嘀咕幾句,就決定了要滑下河堤,到河灘上去。
“非得近身教訓一頓那個討人厭的野崽子!”
“光看著就讓人生氣!非得教訓他一頓不可!”
韓信微微弓身,渾身戒備緊繃起來。
今日一旦河堤上的那些人下到河灘,那他將會遭受更重的欺辱。
惡劣少年們滑下河堤之前,先整理起衣裳來,以免待會兒劃壞或弄臟了。
與此同時韓信的腦中,已經開始演算。
並立即演算完畢,腦中鋪開十多種應對方式及後續。
最終,在心裡選定了最佳的應對方式——放棄抵抗。
他不能出劍傷人甚至殺人,那樣他會被秦律製裁,阿母就無人照料了。
可僅憑拳腳,他更打不贏那些人,反而會激起更重的毆打。
也就隻有護住要害,放棄抵抗。等他們欺負完了自然就會離去。
就像他不敢出劍殺人一樣,對方也不敢傷他太重甚至危及性命。
因為他們也會害怕秦律無情,怕被捉住後斬首。
少年們已經整理好衣裳,準備滑下河堤。
韓信也已經下定決心——他們圍上來時,就立即抱劍縮頭。
卻正在這時,似有兵戈馬踏之聲傳來……
噠噠噠……
叮叮當當……
並無清道或開道的高喝或奏樂聲,但正是這種安靜之下,毫無征兆降臨的兵戈之聲,才更令人畏懼。
韓信在河堤之下,看不見上麵的景象,但那些剛才還逞凶行惡的少年,此時卻好似被惡鬼襲麵、猛虎撲食一樣!
什麼也顧不得了!剛準備滑下河堤的兩個,也手腳並用爬了上去,又跟著連滾帶爬地跑開!
見此情景,韓信並未因少年們被嚇走而高興。
會把惡人嚇走的,隻會是更惡的存在。
他也不往河堤上爬,而是目光一掃河灘,一眼就選出不是最大但隱於石頭群中,不顯眼又能藏人的一塊大石頭。
果斷快步朝目標奔去,但跑到半路,又回去把明晃晃扔在河灘的釣魚竿和魚簍子拎上。
重新奔向選定的大石頭後麵,嚴實地藏了起來。
“噠噠噠!”
“噠噠噠!”
清脆中夾著金石之音的馬蹄聲,越來越
近。
掩藏在馬蹄聲中的,還有乾脆有力的步履聲。
以及微不可聞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碾壓地麵的轆轆車行聲。
這是一支車駕過十,馬匹過百,士伍過千的大隊伍。
這樣一支隊伍……唯有貴人出巡。
得出這個結論的韓信,沒有從藏身的石頭後探頭張望,反而把自己藏得更嚴實了。
隻等了兩三刻鐘後,隊伍完全經過並且遠去,許久都再無半點動靜。
韓信才從大石頭後走出,並爬上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