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就是仙使的名聲,百年千年之後,多少要受一些人的指責。”
仙使之於他便如伯樂,很該說上一句。
周邈渾不在意:“我要那麼好的名聲做什麼?生前無愧於心,管它死後貶低抹黑!”
……
征召役夫的詔令下達。
以鹹陽為起始,馳道沿途及相鄰郡縣,幾乎整個中原九州,六國故地,皆是迎來了喜訊。
發
家致富的喜悅,也衝刷了巫蠱魘咒案的陰霾。
詔令到達之日,涉及各郡縣便即刻按照命令征召役夫。
——戶中有士伍殘亡且貧者為先。
朝廷與仙使征召役夫三次,第一次德行良好者為先,第二次貧者為先。
第三次,有士兵傷殘陣亡,且家貧者為先。
嘉善,扶貧,撫軍屬。三次征召役夫,皆體現了大秦及仙使的仁德。
郡縣之中有倔強的士人,經此三次眼見耳聞,雖未明言,心中卻已軟化:近在眼前的科舉取士,未嘗不可去看一看……
秦滅六國時,原六國將兵未死且降者,自然就成了大秦的士伍。
在後續征戰中,也不少傷亡。
戶中有士伍傷殘死亡,同時又貧困人家不少。
便按照誰家死得多、殘得重排名,從上往下,數滿名額為止。
各郡縣分配的名額,很快報滿。
大案剛過,對仙使神通廣大的畏懼正濃,眼下沒有誰敢在名額上弄虛作假的。
名額出來,郡縣中黔首也大都心服口服。若有不服,仍可以向巡察禦史團、仙使或入鹹陽狀告。
七日時間,三萬役夫名單彙總鹹陽。
第八日早,新一輪賜福大典自鹹陽開始。
……
孟秋七月朔日。
日出破曉時,天際霞光來。
“恭迎仙使!”
自章台街衝天而起,響徹鹹陽的恭迎聲之中。
章台街儘頭,仙使馭神獸而來。
腳踏三丈高一尊鋼鐵神獸,身著紅底繡金一襲禮服。
劃開霞光旭輝,滑行向前。
相較初次顯身時的仙逸飄然,已多了一分厚重威儀。
一如往日的大典,仙使馭神獸在前,左右丞相率百官隨行。隻是在丞相之間,不見了長公子身影。
據傳長公子因巫蠱魘咒案,自罰閉門思過半月,今日想來是還未出門。
行至高台前,即便三丈高神獸與三丈高登仙台登高齊平,仙使也未一步踏上台。
照舊令神獸放下他。
而後,拾級而上,攀登高台。
首回占到前排位置的張良,從那抹攀登高台的身影之中,看出了曆練的成熟與穩重。
‘啊呀!’
成熟穩重的身形踩到了裳擺,一個趔趄,險些麵朝下,在台階上磕一個。
張良:……心性的成熟,與舉止穩重,並無必然因果、吧。
禮官高唱——
“維二十七年,孟秋七月朔……”
禮官收聲時,仙使出現在高台邊。
賜福大典數次,鹹陽黔首早已熟悉流程。
然而無論聽多少次,那一聲‘叮’鈴仙音,都還是如第一次聽時的空靈悅耳。
無論看過多少次,那一輪滿月升起時,白晝黑夜錯亂,金烏玉兔共舞,日月同輝,仍是那樣絕麗神異。
“仙使千歲、千歲、千千歲!”
“仙使千歲、千歲、千千歲!”
……
伴隨著狂熱高呼,天河之水淋墜人間的浪濤聲如約而至。
“嘩啦啦!”
“嘩啦啦!”
……
紅彤彤似一片霞垂下,墜地時濺開。
幾息之間,高台下便堆起一座連綿紅色火山。
張良眯眼細看,辨出是秫②。
仙麥、仙豆、仙稻皆能種,這仙秫當也能種?
粟米和黍米都乃脫殼了的,這仙秫……
正在高台上賜福的仙使周邈毫無所覺,很快雪白仙緞又砸下,砸平火山,又堆起布山。
仙緞砸下時,把秫砸開,甚至有濺得遠的,就落到了張良前麵不遠處。
定睛一看,果然是帶殼的。
不帶殼是仙米,帶殼便是仙秫。
仙秫能播種。
大秦將再多一種高產糧。
比張良更早發現的,是分列高台兩側,距離稍近的大秦上卿們。
說稍近,是因為他們也沒站在高台下——那樣會被砸死的,也站在兩側空地上。
覺得秫米顏色太豔,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帶殼……
帶殼!
帶殼秫=仙秫=種子!
於是等周邈完成賜福大典,走下高台。
就看見大秦上卿們的神色不對,個個雙目圓瞪,呼吸急促,肉眼可見地激動。
周邈:???
周邈順著眾人有致一同的目光看過去,落點在地上的工裝?
不,就是平平無奇的桃紅工裝而已,顏色粉嫩,可能還更適合役夫帶回家給妻子穿。
地上的仙緞?不,就是平平無奇的雪白細膩又厚實的仙緞而已。
地上的高粱米?
不是,他的‘米’字呢?!
地上隻剩高粱了!
帶殼的高粱!
倒不是沒意識到高粱可以做種子了。
而是,誰家吃高粱帶殼啊!
按照以前的邏輯,稻穀去殼成糙米,粟和黍都去殼成粟米和黍米,那高粱不該去殼成高粱米嗎?
你們大秦人吃高粱是帶殼的嗎?!
“是的啊,高粱…秫帶殼就是秫飯了。若要好吃些,浸泡一個時辰後大火猛煮,煮開花後口感就稍佳。
用秫釀酒時,照樣煮開花,也不去殼的。”王綰回答道。
周邈這才發現他把話問了出來。
“你們……”不剌嗓子嗎?
但想想,這話何不食肉糜的味兒太衝了!
他也想起,前世爺爺在說起困難年代時,有提過吃高粱殼。
高粱殼都能吃了,高粱帶殼吃不是很正常?
而且這個先秦漢時候,秫帶殼吃也正常。
“是我經驗主義了。”周邈望著一地秫,問:
“現在怎麼辦?之前隻以為是秫米,沒想到還能當種子。”
“要不趕緊叫人,轉身去章台宮問一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