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何其敏銳善察一人,當即就察覺到周邈的情緒有異。()
而後心念電轉,就明白了對方怒目瞪眼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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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白眼無語):=_=
明悟過後,李斯頓感無言。
並未惱怒生氣,稍後隻覺啼笑皆非。
李斯:他李斯的人品,就如此不可靠?
況且,陛下在上,他怎會、怎敢又怎能使壞?
迎上李斯仿佛看透了的目光,周邈遲疑起來——
他誤會李斯了?
上首的嬴政看著下方兩人間的眉眼官司,也為周邈常年如一日的純真,心中莞爾。
倒也有所進步,至少沒當場質疑出口。
蒙毅:陛下,您彆太溺愛!
眾臣:……
不過一個小插曲,真正的成熟大人李斯都懶得計較。
但是為給周邈解惑,也詳細道:“所謂還未拿定主意,是真正從天下黔首中征召而來的役夫役婦,隻征到了六萬。尚有四萬的缺口,不曾決定從何處補足。”
“是強征鹹陽青壯,或是遣發刑徒,抑或遷徙賤籍之人前往?”
“然而不管是選哪類人補足,都不費時費事。朝廷及內史皆有二類人的名冊,一旦決定,便可直接簽發。”
也就是說,不是一個爛攤子擺在那裡,還要從頭一個一個地征召。
不會耽擱任務工期!
周邈:哦哦!那他就放心了。
#對不起懷疑李斯你了#
接收到周邈投來的歉疚目光,李斯望過去——道歉兩字幾乎被寫在了臉上。
李斯:……他李斯本就沒想和你計較!
周邈:#李斯真是個好人!#
原本已經揭過,結果又被小插曲尾巴掃了一下腿的李斯,唰地彆過臉去,堅決不再看周邈!
周邈:?李丞相怎麼變臉了?
算了算了,有陛下在,李斯變臉也無妨。
也幸虧李斯轉過臉去了,否則高低得被氣得語塞。
“咳咳!”王綰咳嗽清嗓,接過話來:“鹹陽在經過數年經營,天下富豪遷入後,黔首數目已超百萬之數,征調四萬人輕而易舉。”
“而至於刑徒,在陛下當初賜爵以大赦天下,又頒行新秦律後,共計已釋放近八十萬刑徒。然也還剩下一二十萬之數,可以遣發以充役夫。”
“至於罪吏、逃犯、贅婿、賈人等賤籍之人,內史大多有名冊記錄,可直接簽發。”
蕭何接著道:“右丞相之言中,前者征役夫役婦於鹹陽,既是就近便宜,也可對鹹陽人多地乏的狀況稍作緩解。”
雖然鹹陽繁華,馳道四通八達,但到底是耕織社會,土地才是黔首的生存之本。
人口一旦多了,人地矛盾便也暴露出來。
蕭何:“遣發刑徒以充役夫,便如最初調驪山刑徒為役夫,有例可循。還有簽發賤籍之人前往,也是常有
() 之舉。”
李斯、王綰和蕭何,說得都是有條不紊,句句有理。
但周邈突然想到一點,就很疑惑:“不是,難道你們沒想過還有另外一種選擇嗎?”
周邈的疑惑太過明顯——或者說,他任何情緒都明顯,簡直寫在了臉上。
殿中君臣於是都投來目光,“願聞其詳”。
“兵士啊!隨行征戰護衛的樓船士啊!”周邈揭曉答案,“之前通往閩中郡那班兵士隻作剿匪之用,千餘的兵力,就也不說了。”
“但彭越和我那班,每班就算兩萬,也有四萬之數了!跟著征戰奔波,除了有糧草補給,能吃上一口飯,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了!”
雖說兵役是大秦傅籍黔首的應儘之責,但兵役往往一去就不是一兩年的事,而是一輩子!
戰爭好似是無窮無儘的,兵士們就隻能往一個又一個的戰場奔赴而去。
就算暫時無戰可打,也會駐守當地,就像現在還遠在南方二郡駐守的樓船士們,而往往這一駐守或許就是一輩子。
兵士們的結局,似乎就隻有兩個:戰死沙場,或者老死異鄉。
“我這次做了大將軍——雖然實際上就掛了個名,但也切身見證,兵士比役夫役婦們還難多了!
戰時拿命衝鋒陷陣,閒時建城築牆,要問他們得到了什麼?一口飯而已。”
周邈越說越低落,因他的無能為力,卻又心生惻隱。
儘管大秦已是蒸蒸日上,但也還不能像後世那樣每月給兵士發補貼,可能不足以和高工資職業相比,畢竟也能算作一份工作了。
現在及以後大秦能做到的,也就是儘量如期換役,讓兵役成為一個短期義務,糧草補給儘量準時準量,不會餓死戰場,有去有回。
“但是,這次跟著去中南半島的樓船士,還會回來嗎?”
不會,就如曆史上隨任囂、趙佗等南征百越的樓船士們,直接就駐守當地了。
殿中君臣一時沉默。
最終仍是嬴政開口,承認道:“不會。”
周邈當然知道這個答案。
“可如果是曆史上也就罷了,時代洪流如此,都被裹挾著,透不過氣、難以活命。”
“但現在天下黔首都稍微好過些了,至少勤快一些,多半能勉強混個溫飽。役夫役婦們雖然最後會遠離家鄉,定居當地,但有糧布補貼,也算是發了一筆安家大財。”
“唯有征戰護衛的兵士們,什麼都沒得到,卻要終生駐守當地。”
周邈情之所至的一席話,說得章台宮大殿一時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