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都是賤命,甭想這麼多了,本分活著不好嗎?”
“你沒聽見欽天監說了嗎,皇帝現在不能動殺戒,還要恩澤天下免稅三年!”小杏怒道:“你這個沒根的東西,當初他踩著你的臉罵你不經用,你也一聲不吭。本分?如今有機會了你還這樣窩囊!”
他們兩人爭執之時,狗狗乖乖坐在旁邊,偶爾喉嚨蛄蛹兩下,瞧著有點反芻的意思。
小蓬子被罵得發懵,一撒手道:“隨你怎麼做!我不會供出你,今日便是我瞎了,什麼都看不見!”
他讓開的一瞬間,狗子再也忍不住,一張嘴伏在湯盆上哇哇狂吐。
小杏流著眼淚一邊笑一邊痛罵:“我們都是賤命,就他不是?!他比我們高貴到哪裡去?!”
狗子很配合地汪汪吐完,打了個酣暢淋漓的長嗝,一扭頭回去睡覺了。
再看
那盆鴿子湯,本來淺淺一鍋,現在滿的快要溢出來。
小杏立刻舀走半鍋內容物,又摘了些蔥草綴在表層,不假思索地端了上去。
小蓬子幫忙掌著風,神態複雜地看著那盆紅醃醃的‘鹿肉湯’,道:“……竟然也看不出什麼。”
“還等什麼,布置完快跑,”小姑娘把他拉走:“等著挨板子殺頭不成!”
蕭世錚再回來時,因著傳國玉璽終於找到,終於心裡沉甸甸一塊石頭得以放下。
他算是長出一口冷氣,回來時再見那狗還是和花豬一般懶懶睡著,也隻是狠狠地剜了一眼。
沒有丟就好,僅是差點遺失了。
玉匠親自鑒定過,沒有什麼磕碰,隻是需要用清水多洗幾遍,玉也是真玉,不存在被國賊逆反掉包的可能。
他已經餓到發慌,沒心思再和任何吃乾飯的廢物們較勁,快速坐回膳桌前示意宮人為自己盛菜。
好,很好。
隻是養一隻狗,朕隻是養一隻狗。
以前便是花豹猛虎都養過,沒什麼難的。
顧心清,你最好十倍百倍地還給我。
你做的這些事,欠的這些債,朕都會一一記著!
宮人盛了好幾樣菜,蕭世錚都食不知味地匆匆吃了。
他連著二十個時辰沒有好好吃飯,此刻終於穩下心坐下來,餓得手腕都有些發抖。
“盛碗熱湯,”蕭世錚不耐煩道:“就那道鹿肉湯。”
腸胃空空,他也顧不上用那小巧瓷勺,接過碗囫圇著喝下去,把空碗往桌上一摜,有些發怒。
“鹿肉都煮不熟?!乾什麼吃的?!”
“侍衛們要造反你們禦膳房也要造反是不是?!”
宮人們齊齊下跪,連聲道不敢。
蕭世錚等東西進肚了才覺得情況不對。
今天這湯,又生又腥,到底怎麼回事?!
不,不對,這湯明明是——
他急急起身,拿過長勺左右一舀,臉色慘白。
殷紅發腥的鹿肉湯,裡麵儘是肉糜,怎麼還有整隻的鴿子!
他大腦裡一片空白,便如先前般腦子裡已經有了全部的前因後果,但是痛苦到根本不想承認現實。
不——絕不可能——
沒過多久,禦膳房總管也匆匆前來謝罪,看得發懵。
“皇上——皇上!禦膳房今日並未煮過鹿肉——”他說到後半截已經雙腿發軟,一個頭磕下去不敢起來。
出事了,出大事了,真要齊刷刷砍頭了!!!
天殺的,這還怎麼活,這還怎麼求情,根本沒法狡辯了!!
到底為什麼喂狗的鹿肉全都進了湯鍋裡,皇上他——皇上他不會還喝了吧!!!
大概是養心殿裡又一片騷亂求饒,小狗在睡夢裡迷迷糊糊醒過來,湊過去看熱鬨。
蕭世錚已是拳頭捏得死緊,當著他們的麵想吐又吐不出來,死的心都有。
他難道,他難道親口,親口咽下了——
朕不乾淨了,朕不乾淨了!!!
“這湯,不對勁。”蕭世錚以絕望的平靜語氣說道。
大夥兒都在砰砰磕頭,此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帝輕輕道:“朕要砍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再把你們一個個都千刀萬剮,懸到菜市口示眾。
話音剛落,小狗昂著脖子叫了兩聲。
“汪!汪!”
蕭世錚麻木地看向它,沉默了很久。
“那朕砍了自己的腦袋?”
“你來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