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不動聲色,道:“第二項議程,也是個人事的問題。子健,你先回避一下。”
賀子健微微一怔,收起筆記本出了去。
陸漸紅這個時候才道:“由於鬱美麗同誌的任職獲得了大家的同意,通過了決議,那麼空缺出來的市委辦公廳副主任需要一並配上,我的建議是由賀子健同誌兼任。”
陸漸紅在沒說完話的時候,大家都已經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否則也不會讓賀子健回避,在這個時候,焦裕柱才明白,什麼區長副區長的,根本不是陸漸紅的主要目標,市委辦公廳副主任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由於事先並不知情,焦裕柱一時之間並沒有比較好的人選,所以在陸漸紅提出賀子健的任命時,他隻是下意識地在考慮要不要實施反擊,但是他知道,這一次的反擊與在鬱美麗的任職上,完全不同。雖然按照計劃,他可以進行一次嘗試,但是他也知道,韓青之所以肯與他合作,並不是同意了在常委會上支持他,而是投棄權票。他明白韓青的意思,是不想過於得罪陸漸紅,而之所以能夠投棄權票,完全是因為在鬱美麗的問題上,棄權票也可以反映出對這個任職的不肯定。但是這一次關係到陸漸紅的貼身秘書,陸漸紅沒有理由會妥協,而其他常委們可能也會改變一下原先的主意,另外,陸漸紅在鬱美麗的問題上選擇了通過,焦裕柱最終也選擇在賀子健的任職上不予反對,當下道:“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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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人事變動,可謂是一個雙贏的局麵,陸漸紅獲得了他所想要的,焦裕柱同樣也獲得了他想要的,隻是焦裕柱並不知道,兩位副區長分彆是重雙城和丁曉華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更加鞏固了重雙城和丁曉華與陸漸紅之間的關係,尤其是重雙城,在自認還沒有什麼特彆貢獻的情況下,陸漸紅便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好處,這自然增加了他支持陸漸紅的信心。
經曆了這件事情,陸漸紅對焦裕柱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個家夥的能力還是很強的,用得好將會是一匹黑馬,但是用得不好,對自己將會構成很大的威脅,如果不是這一次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外加給了他鬱美麗這樣一個甜頭的話,還不知會不會引起什麼爭端來。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從目前看,基本上已經把重安的派係歸攏,形成了與焦裕柱分庭抗禮的局麵,能夠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做到這一點,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雖然陸漸紅對於這樣的局麵並不滿意,因為他要的不是平衡,而是掌控,但是他也知道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還需要運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徐徐圖之,一步步地蠶食分化焦裕柱的勢力,另外還要通過其他的外部渠道來加強對焦裕柱的壓製才行。隻是陸漸紅到重安時間不夠,對焦裕柱在重安建立起來的關係網的了解還不夠深刻,在這種情況下,采取極端的打壓方法顯然是欲速則不達。
這一個月裡,陸漸紅對重安市進行了一個全方位的了解,重安是一個工農並舉的地區,是老工業基地之一,正著力打造大汽車摩托車、化工醫藥、建築建材、食品、旅遊五大支柱產業,加快發展以信息科技、生物工程、環保工程為代表的高新技術產業,同時也是國有企業最為繁多的地區之一,從這些方麵來看,重安的發展還是大有希望的。
對於國有企業改製,陸漸紅向來保持著未置可否的態度,改製是為了將瀕臨破產的企業重煥生機,而不是為了改製而改製,這種本末倒置是陸漸紅認為詬病之處,所以他並沒有去催焦裕柱儘快拿出來國企的調查報告。
在看了前任的發展方略之後,陸漸紅認為其中還有不少眼界不夠開闊之處,主要表現在自我定位錯誤和定位不足,作為老工業基地之一,再加上企業類彆繁多,所涉行業極廣,完全可以依托這些走傳統工業與高新產業相結合的路子,但是前任卻是犯了一個極其嚴重的跟風主義錯誤,那就是賣地財政、三產泛濫,這完全是在透支潛能、揚短避長,也在奇怪前幾年排名飆升之後,便開始回落,缺乏可持續的發展,所以陸漸紅認為,首先要改變發展思路,調整發展的重心,但是這是一個極其嚴謹的發展規劃,需要經曆多次縝密的調研論證才能夠確定一個方向,這其中更需要根據時代發展和社會進步不斷進行修繕和完善。陸漸紅雖然自認對發展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但是在重安顯然不能夠照搬,另外,新任市長還沒有到位,還有一個試探磨合的階段。不過,重安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千瘡百孔,這或許是陸漸紅感到欣慰的地方。
原以為在春節之前,新市長就會繼任,可是這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到現在還沒有什麼動靜,陸漸紅心頭不禁大惑,稍作打聽,不由驚訝得很,實在想不到,居然會是京城的市委副書記朱耀庭。
對於陸漸紅來說,他是極不情願與他合作的。雖然跟他沒有直接的衝突,但是陸漸紅知道,朱耀庭的侄兒朱明揚因為“開房案”不僅丟官罷職,還有幾年牢獄之災,雖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對於一個剛愎自用的人來說,顯然會將其遷怒於陸漸紅,當時如果他高抬貴手,稍微露一個不予深入調查的口風,當時完全有機會將這件事按下來,可是,陸漸紅並沒有賣他這個麵子,就連市委書記龍翔天出麵也沒有用,所以不難想像,這樣一個活對頭來搭班子,會遭遇什麼樣的困境。
賀子健很快通過自己的途徑打聽到了朱耀庭與焦裕柱之間有著不淺的關係,既是昔日同事,又是中央黨校的同學,這一層關係足夠將他們捆到一起,共同來對抗強大的“敵人”陸漸紅。
陸漸紅不由頭疼萬分,有心向上級提一提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這都是無用功,在思考朱耀庭到重安任市長的政治背景之後,陸漸紅有一些茫然,覺得有空的時候還是要去京城拜訪一趟龍翔天,他應該對朱耀庭有一個全麵的認識。
隻是他還沒有能夠成行,中*央巡查組卻是搶先一步到達了重安。
這一次的巡查組與陸漸紅在中央黨校去上嘉帶的那次“狐假虎威”差彆很大,那一次在很大意義上想起到震懾作用,並不是為了巡查出什麼問題來,當然那一次也找出了問題,卻著很大的偶然成份。
蔣主席還沒有完成全部的交接工作,但是已經透露出對反腐的重大決心,中*紀*委也發出了要出重拳打擊腐*敗的呼聲,所以這一次巡查組的到來有理由相信將帶有很強的政治使命,從這一次帶隊組長來看就能窺其一斑,此次一改往日習慣,由職務變成了任務,實行巡查一次授權一次,也就是說,這一次的巡查組組長未必下一次就還是組長,有效地避免了被“公關”的現象,防止自身腐*敗,而且帶隊的組長大多都不是在職乾部,而是一些已經退至二線的正省級領導乾部,他們基本上退出了政治鬥爭的漩渦,擺脫了利益群體,這樣能夠更有力地促進巡查工作,達到反腐效果,當然,巡查組並不具備調查權和執法權,隻有發現了問題,有力的組織才會聞風而動。由此可以看出,這一次的巡查恐怕不是走走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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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委的會議室裡,陸漸紅舉行了一個很熱烈的歡迎儀式,與巡查組組長、原中*紀*委副書記錢寶順進行了交流,隨後將他們一行安排在了珍珠港大酒店。
次日,巡查組一行公布了相關的聯係電話號碼之後,開始了他們的巡查工作。
這一次,巡查組來的人數不多,除了組長錢寶順以外,還有兩名副組長六名組員。由於昨日錢寶順與陸漸紅就反腐工作聊得非常投機,所以巡查工作分成兩支隊伍,分彆由兩位副組長帶隊,走街串巷,聽取民意,而他則去了陸漸紅的辦公室,與陸漸紅繼續交流。
“陸書記,一直早聞你的大名,經此一見,真的是聞名不如見麵啊。”錢寶順滿臉皺紋,一頭白發,不過精神卻是矍鑠得很,隻是眼睛中偶爾閃過的厲芒在告訴人們,昔日的他也是人見人畏的厲害角色。
陸漸紅笑道:“錢老是老前輩,我承擔不了如此重譽啊。”
錢寶順笑著道:“你能以四十三歲的年紀走到這一步,足以證明你的能力,而你對打擊腐*敗也有著獨特的見解。確實啊,腐*敗是禍國殃民的毒瘤,已經到了反打不可、不重打不可的地步了。”
陸漸紅道:“錢老,我非常希望巡查組能夠揪出一些貪官來,來震懾和警示領導乾部要廉潔自律,不過,我可不希望咱們重安出現這樣的人。”
錢寶順不由笑了起來:“你還真是損人利己啊。”
陸漸紅笑著道:“錢老,根據你昨天的意見,已經安排了約談的對象,隻等您老一句話,隨時都可以。”
錢寶順點了點頭,道:“也好,隻是跟領導乾部約談,隻是巡查工作中的一項任務,這個倒不是太急,還是以不影響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為前提。”
“感謝錢老體恤啊。”
在他們聊天的同時,兩支工作組已經完全沉了下去。二隊是由副組長嶽照霖帶的隊,他是從南江省省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下去的,後來任人大環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也是六十好幾的高齡了。
“嶽叔叔,您不是帶我們去巡查嗎?怎麼逛起街來了。”說話是一個年輕人,看上去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硬朗,略帶著些疑惑笑著問道。
嶽照霖笑著道:“愛國啊,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來巡查,最主要的一個手段就是傾聽民聲,一般來說,他們嘴裡的好官才是好官,同樣如果他們說是貪官,那多半都有問題,所以到百姓集聚的地方跟他們聊一聊,才能知道最真實的東西,當然,這要在不泄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要知道,老百姓對當官的都有著很強烈的畏懼之感。”
舒愛國笑著道:“那看來我們這次還是有不妥的地方。”
嶽照霖道:“說說有什麼不妥之處?”
舒愛國道:“看咱們穿的,雖然都不是什麼名牌,但是想跟那些老百姓融入到一起,不像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就像嶽叔叔您,怎麼看也不像個百姓小老頭嘛。”
嶽照霖嗬嗬地笑了起來:“你個小鬼,彆說我了,你才不像呢,算了,你彆跟我瞎摻合了,去重大找冉冉去吧。”
“嶽叔叔,我可是來跟你知識長見識的。”舒愛國嘴雖然還在硬著,目光裡卻是充滿了柔情。
“行了,你彆忽悠我這個老頭子了,你以為你能騙得過你爺爺?他是怕你在機關裡脫離了群眾,所以才故意裝作相信你的。你也很久沒見冉冉了吧,去吧,放你在身邊,你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我去了。”舒愛國嘿嘿笑了笑,一顆心早飛到戀人秦冉冉身上去了。
冬天,晝短夜長,天黑得很快,兩個小分隊很快地回了來。
在珍珠港大酒店的房間裡,兩個副組長正在向錢寶順彙報今天的所見所聞,由於時間較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不過嶽照霖在跟錢寶順的單獨對話裡,卻是點出了一個人市委副書記焦裕柱,雖然沒有什麼明確的東西,但是他明顯感覺到,不少人在提到焦裕柱甚至是姓焦的人時,那些人不約而同地都選擇了躲閃。從他多年的從政經驗來看,這裡麵肯定有什麼貓膩。
對於能發現這麼一條大魚,錢寶順顯得很興奮,不過這一點點的猜測顯然還是不夠,當下要求嶽照霖予以保密,采取有針對性的詢問,看看能不能挖掘出更多的東西來。
結束了工作上的對話,錢寶順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怎麼沒看到小舒啊?”
“他呀,去找冉冉了,這小家夥也挺有能耐的,硬是談了十年的戀愛不結婚。”
“還不是老舒管著的,說什麼男人要先立業後成家,否則家庭隻是一個負累,唉,也苦了這兩個孩子了。冉冉這孩子我覺得就不錯,真不知道老舒是怎麼想的。”
“孩子們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太操心了,有情人終成眷屬。愛國這孩子的進步很快,今天二十六還是二十七?都已經是正處了,這個速度不簡單哦。”
“處級乾部證明不了什麼,在京城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要想走得更遠,我覺得還是要把他放下去啊,溫室裡的花是經不起霜凍的。”
這時,嶽照霖的電話響了起來,嶽照霖笑著揚了揚手機:“愛國打過來的。”
接通電話,嶽照霖的聲音嚴厲了起來:“愛國,你還知道打電話給我啊?現在都幾點了?怎麼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你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旅遊的,趕緊給我回來。”
舒愛國暗暗吐了吐舌頭,帶著些撒嬌的意味道:“嶽叔叔,向您求個情,您也知道,我很久都沒見冉冉了,她才下班,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呢。”
嶽照霖向錢寶順看了一眼,錢寶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微微點了點頭,嶽照霖便道:“下不為例啊,記得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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