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妍仔細觀察現在的陳錦澤, 打扮地陽光帥氣, 說話時露出的神情, 也是一種活潑的味道。
她在劇組和陳錦澤相處了三個月,而且和他又有頻繁地互動,陳錦澤的性格她還是有所了解的。這個男人在劇組裡很少說話, 但對誰都是和和氣氣地,沒有一點脾氣,氣質很穩重,給人感覺很好說話沒有架子,但同時對誰都有一種疏離感,對薑妍也不例外。
可現在的陳錦澤,說話的語氣雖然一如既往,可薑妍明顯感覺到了一種細微的變化。
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 甚至覺得這人壓根不是陳錦澤。
在她問出那番話後,陳錦澤的臉色果然變了。
他這種臉色變化, 不是震驚,也不是膽怯慌張, 而是一種……譏諷?
陳錦澤慵懶地往身後沙發椅背上一靠,唇角勾起來, 半虛著眼睛看她:“小丫頭, 你就不怕我殺人滅口?”
“我來之前已經跟徒弟交代過我的行程。”薑妍聲音一頓, 意識到什麼, 開口問他:“你不是陳錦澤。”
當她說出這個結論時, 男人臉上的表情已經如冰凝固。
男人沒有說話, 用舌頭頂了頂腮幫,目光裡流露出一種陰冷的痞氣。
陳錦澤那雙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一攤,一聳肩:“我若不是陳錦澤,誰是?不過,就衝你沒有報警這點,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和我是同一路人?”
“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請陳影帝不要把我和你歸為一類。”
麵對男人突然冰冷且並不友善的眼神,薑妍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膽怯,語氣依然淡淡地,仿佛早有心理建設一般。
陳錦澤語氣輕鬆:“說吧,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好處?錢?名利?”
“我想要你做我徒弟。”
陳錦澤:“…………”草泥馬這是看不起他是嗎?好歹他也是讓上海灘權貴聞風喪膽的盜聖孫燕,這小姑娘怎麼回事?狗眼看人低是吧?
他再也憋不住了,一拳砸在木質沙發扶手上。
這一拳下去可不輕,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他聯想,這一拳下去得砸碎了實木扶手,嚇得眼前女孩屁滾尿流。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幅身體這麼弱雞,一拳下去,疼得他“哎呦”一聲,他條件反射揉著拳頭。與此同時,還噘起了嘴,對著砸紅的拳頭“呼哧呼哧”地吹。
薑妍看著男人變臉,又看著他一拳砸在扶手上,然後痛苦地揉著拳頭吹氣兒,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陳錦澤發現自己失態,立刻把被砸紅的手藏到身後,宛如世外高人負手而立,冷哼一聲:“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誰嗎?”
沒等薑妍搖頭,他的唇角便勾起一抹邪笑:“上海灘,第一盜聖。”
如果換了彆人,薑妍一定會覺得這一抹“邪笑”油膩又裝逼,可眼前這人已經帥到了一種境界,做出任何“煞筆”表情都不會讓人覺得有違和感。
就像杜笙那小崽子,即便老是中二犯傻,可人家就是長得帥,總能讓人忽略他的傻氣。
薑妍一臉淡定地望著眼前人,莫非,這就是現代人常說的……精神分裂?演戲臆想症?
她眨了眨一雙眼睛,盯著眼前男人:“孫燕?”
陳錦澤一臉不可思議看著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訝然道:“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陳錦澤那隻藏在背後的手,疼痛感終於有所鬆緩。他鬆開拳頭,活絡了一下五指,眉若冰霜:“我孫燕活了一輩子,沒怕過哪個女人,也不受人威脅。當然,那個彪悍婆娘杜悅除外。你既知道我是誰,還敢繼續威脅嗎?想讓我做你徒弟,小姑娘,異想天開也要有個度。”
盜聖版陳錦澤喉嚨裡發出一聲冷哼,如果這種時候旁邊有他粉絲在場,一定會被他這副倨傲的模樣迷得神魂顛倒。
“……”就衝陳錦澤嘴裡說出那句“彪悍婆娘”,薑妍就斷定,這人真的是盜聖孫燕。
薑妍看他的眼神微妙起來,聲音森冷,重複他剛才的話:“彪悍婆娘?你要再敢說這四個字,我擰斷你的脖子。”
她神色變得肅穆,語氣裡帶著冰冷的殺意。
陳錦澤顯然是覺得薑妍的語氣有些熟悉,他通過陳錦澤的記憶得知,這姑娘長得像民國杜悅,隻是因為整了容。整體來說,在他跟前的丫頭,就是一個模仿“彪悍婆娘”的山寨貨。
可是,他怎麼覺得,這個山寨貨怎麼有點不對勁兒?
準確的來說,現在陳錦澤這具身體裡,已經不止一個陳錦澤了。
陳錦澤機緣巧合在一個拍賣會上,拍下了盜聖孫燕的手劄。在他打開手劄時,盜聖孫燕的精神體進入了他的體內。
孫燕的怨念意識平時都沉睡著,可這個雞賊的精神體,卻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有所感知。
當《墨鬆圖》要被拍賣的消息傳播開時,孫燕的意識體便蘇醒了。
如果用玄學解釋,那就是陳錦澤在機緣巧合下,獲得了前世的記憶,並且因為某種原因,本尊並不知道自己獲取了前世的記憶。
如果用科學解釋,那就是陳錦澤有雙重人格。而他的第二重人格擁有第一重人格的記憶,但可憐的第一人格,對第二人格所做的事情一無所知。
薑妍仔細回憶了下,大概在陳錦澤和她一起站在展廳看畫時,這具身體的意識就已經是孫燕了。這段時間,孫燕占用這具身體,而陳錦澤沉睡。
薑妍莫名覺得,陳錦澤被孫燕坑得好慘。
好好的國民男神,被坑成了江洋大盜。
要說薑妍和陳錦澤遭遇相似,也不儘然。
陳錦澤的狀況與薑妍有著很大的不同。
薑妍雖然繼承了杜悅的能力、記憶以及容貌,可從前的薑妍卻並沒有消失。
從前的她過於癡傻,以致於腦子裡多了杜悅記憶後,便覺得自己是杜悅,並且以杜悅的方式活著。可事實上,她仍然是薑妍,傻女薑妍也從未消失,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去活。
她的狀況如果用玄學解釋的話,那就是有了前世記憶,同時幸運地擁有了前世的容貌和能力。
如果她的情況,非要用現代科學來掰扯,那就勉勉強強算一種精神疾病。如果讓現代醫生來判定,一定會說,她的身體是出於自我保護機製,迫使她把自己臆想成了另一個人,以另外一個獨立的性格生活著。
而小茉莉,目前就是用後者來理解的。
……
對於薑妍的“口出狂言”,陳錦澤冷再次冷哼:“彪悍婆娘,你奈我何?”
作為盜聖,小偷界王者,他也是有尊嚴的,偏跟薑妍對著杠。
沒想到話音剛落,這丫頭就跟一隻身手敏捷地小豹子似得,起身朝他撲過來,迅速將他撲倒在沙發上。
薑妍用膝蓋頂著男人胸膛,虎口掐準了他的脖子,狠勁兒發力。直到陳錦澤憋得一臉青紫,又適時鬆了鬆虎口,給他一絲喘息機會。
陳錦澤的胸口被女孩的膝蓋頂著,感受到了一股外在的壓力,不斷壓迫著他的胸腔。女孩的虎口掐著他的喉嚨,幾乎讓他喘不上一絲新鮮空氣。
他沒想到,這女孩看著弱小,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陳錦澤這具身體,平時也有練過泰拳,可他的武力值跟這女孩比較起來,簡直是戰五渣。隻可惜他的身體沒有繼承盜聖孫燕的能力,否則,興許還能和這女孩對幾局。
被一個小女孩打趴下,陳錦澤覺得簡直奇恥大辱。立刻就聯想到了在民國當盜聖的時候,被杜悅摁在地上摩擦的慘烈。
眼看著薑妍舉起拳頭,他和當年做出了一樣的舉動,雙手捂臉,大喊:“除了臉哪兒都可以打!”
薑妍:“…………”一拳砸在了他旁邊的木質扶手上。
他鬆開陳錦澤,站直身體,居高臨下望著他說:“現在,我的條件你願意答應了嗎?”
陳錦澤一丟高冷人設,眼眶都濕潤了,憑什麼前世今生都要被一個叫“杜悅”的女人摁地摩擦?
這難道,就是宿命嗎?
陳錦澤站起身,頗有尊嚴的理了理衣服,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樣,繼續用高冷的目光盯著薑妍。
薑妍與他冰冷的目光對決。
她慢慢地,又攥緊了拳。
隻見陳錦澤深吸一口氣,立刻對她抱拳低頭:“師父!”
薑妍這才慢慢地鬆了拳,頗滿意地點點頭,說:“下個月我拳館開張,你作為我的第三個徒弟,必須在剪彩當天到場。我打算用你做我拳館品牌的代言人,你,有沒有問題?”
陳錦澤看了眼女孩那隻攥得飽滿的小拳頭。
特麼他敢說有問題嗎?他必須說沒問題啊。
薑妍抬腕一看手表,發現快到晚餐點了,她還得去醫院陪母親吃飯,不能再耽擱。
陳錦澤見她要離開,總算鬆了口氣,一路恭恭敬敬送她到門口。
到了彆墅門口,薑妍又突然轉身看他。
陳錦澤脊背瞬間打直,頭皮都崩緊,麵帶微笑,聲音輕和:“師父有什麼賜教啊?”
看著這男人一臉狗腿的樣子,薑妍感概了一番“盜聖”能屈能伸的本事。
薑妍囑咐說:“你彆忘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身份,人設不能崩,否則真正的陳錦澤蘇醒,可能會殺了你。”
男人臉上浮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您老人家請放心,我一定繃住人設。”
薑妍這才放心離開。
目送薑妍上了車,陳錦澤心裡那叫一個窩火。可他又能怎麼樣呢?
對《墨鬆圖》有著無限執念的盜聖先生,在這一刻,突然就被治愈了,他突然就想把那幅畫給丟了。
讓他好好籌劃一下把《墨鬆圖》丟哪裡合適……
*
見完陳錦澤,薑妍去買了母親最喜歡的牛肉米線帶過去。
可她到醫院的時候,病床上卻沒有人。
薑妍把牛肉米線擱在床頭櫃上,扭過身詢問正在清掃房間的護工:“葛阿姨,我媽呢?”
“哦,半個小時前,你爸和一個穿黑西裝的人,把她給接走了,具體也沒說去哪兒。”護工阿姨說。
薑妍覺得奇怪,為什麼她爸媽出了醫院,也沒給她打個電話?跟在爸爸身邊的穿黑西裝的男人,又是誰?
薑妍撥通了父親手機。
電話那端,薑東國接通,“喂”了一聲:“女兒,我帶你媽出來走走,九點左右回來,晚飯你自己先吃,彆等我們,我和你媽媽在外麵吃燭光晚餐呢。”
薑妍揣著一腔疑惑:“哪個餐廳?”
“哎呀你小孩子家家就彆問了,我和你媽正浪漫呢,你去忙你的,彆管我們。”
說著,薑東國就把電話給斷了。
他此刻的確和妻子在一家高檔西餐廳。隻是和他們同桌的,是首富杜南。
這個男人他們見過一次。
當初,女兒救了杜笙以後,這男人就帶著妻子來了趟他們家,給他們家送了一筆錢,那筆錢足夠他們普通人生活一輩子的。薑爸爸和薑媽媽信佛,大概是為了給女兒積德,並沒有收那筆錢。
如果收了那筆錢,那救人就成了一項交易,就不是做好事了,也攢不了功德了。老兩口這樣想。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杜首富。
不得不說,杜首富的氣場對他們普通人來說,絕對是碾壓性的。
杜首富無論出入哪裡,身前身後加起來至少六個保鏢。杜笙與他父親一對比,簡直太接地氣了。
即便現在薑爸薑媽跟前擺放著價值五位數的牛排,可在這樣的氣場強壓下,他們也不敢先動餐具。
杜南見二老拘謹,手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聲音刻意降得柔和:“二位,請用餐。”
薑爸薑媽相互對視一眼,忍著饑餓,繼續看著杜首富。
薑爸先開口說:“杜先生,您有什麼想對我們說的話,可以直接說。”
杜南聞言,放下餐刀,用餐巾擦了擦嘴,才抬眼看著他說:“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知道令嬡從幾歲開始癡傻,癡傻期間是否有特殊的喜好,譬如唱歌聽戲。”
這打探薑妍的口吻,讓老兩口想到了曾經的雲老爺子。
當初雲老爺子也是問薑妍幾歲癡傻,什麼愛好。他們回答薑妍是後天癡傻後,那老爺子就硬要薑妍嫁入雲家。
現在想想,當時他們真的是被豬油蒙了眼,才會答應那老頭讓薑妍嫁過去。
薑媽立刻道:“杜首富,我們也不敢瞞您。我們家妍妍是先天癡傻,生下來就傻乎乎的,現在雖然自愈,但她畢竟傻了整整十多年啊!一個姑娘的一生就這麼耽擱了。正常人都知道,先天智障是萬萬不能和人結婚的,是會遺傳的!”
言下之意,可千萬彆提出讓我們家閨女嫁給你們家兒子,我們家女兒的癡傻病是會遺傳的!
他們就這一個閨女,再也受不起什麼刺激了。
杜南沉默了一會,又問:“那,她可喜歡聽戲唱戲?或者有其它什麼愛好?”
薑爸爸立刻就說:“我們家妍妍哪裡會有那麼高雅的興趣愛好?她沒念過書,甚至沒有幼兒園文憑。唱歌從來都五音不全,彆說戲曲了,她從小到大隻會守著電視機看《喜洋洋與灰太狼》,她連戲曲是什麼都不知道。她啊,從小到大就隻會跟著我打拳,粗糙得很,一點兒沒有女孩該有的樣子。你彆看她現在當明星出名了,網上的粉絲都是假的!我們妍妍跟我說了,那都是她炒作的,她自己花錢買的水軍!僵屍粉!她26個英文字母背不齊,乘法口訣表也不會,總之啊,我們這個閨女現在腦子雖然恢複正常了,但實際上……哎,太糟糕了!連個小學生都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