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加更(2 / 2)

那個替身回來了 寫離聲 8422 字 11個月前

是此時想起另一個少女,她心裡卻湧出許多黏黏膩膩的東西來,像一團團汙泥堵在她心口,既煩惡,又夾雜著些恐懼。

對勾起這些情緒的蘇劍翹,她平白生出了許多惡感,一半來自她的良心,另一半則來自她對郗子蘭的回護——這麼多年來,她其實明白謝爻的心結在哪裡。

但她不敢再去觸謝爻的逆鱗,隻是揮揮手,向蘇劍翹道:“你退下吧。”

許青文回到倉宮,去探望了一下受罰的吳堂主,然後去主殿中坐了一會兒。

倉宮的宮殿按一峰之主的規格建造,但許青文起居都在偏殿中,主殿正堂中放了妘素心的排位,寢殿裡放著妘素心的舊物——郗子蘭長後重新修葺了玄委宮的主殿,一應陳設都換了一遍。

許青文不忍見舊主用的器物堆在庫房中不見天日,索性令搬到空置的正殿中,按照主生前的樣子布置起來。

隻要閒,她便會來這裡坐坐,拂拭拂拭灰塵,有時候一個恍惚,她會生出種小姐還活著的錯覺。

她將戶牖開,讓山風和清氣灌滿寢殿,把瓶中略微有些萎蔫的桃花換成剛采摘的山花,又仔細地將一件件器物上的浮灰擦拭乾淨。

她擦很慢,每當心亂時,這麼做以幫她靜下心來。

做完這一切,外頭已響起鳥雀歸巢的啁啾聲,她重新闔上窗戶,殘陽透窗紙照在寢殿中,在妘素心的妝台上流連不去。

日暮時分總是格外令傷懷,許青文不忍再多看一眼,將燈台裡的燈油倒空,換上新的,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在這時,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鈴聲,驀地一怔。

與尋常鈴聲不同,這串鈴音高低起伏,斷斷續續地連綴成一首簡單的曲子,清微界每個繈褓中的嬰孩乎都聽母親哼唱這首《昆侖謠》。

昆侖金鑄成的鈴鐺以發出天然的樂音,有將之譜成歌謠,據說樂音裡帶了羲和神的祝福,除邪祟,避災殃,保佑孩子一世平安。

但此種鈴鐺的鑄造之法早已絕跡,傳世的鈴鐺極少,隻有一些古老的世家代代相傳。

妘家珍藏了一串,妘素心小時候戴,女兒出生後又戴到了她手上……

是那串鈴鐺去哪裡了呢?

許青文坐在榻上冥思苦想,她記小主剛出生時妘素心便親手替她戴上了鈴鐺,不知什麼時候那串鈴鐺便不見了。

她一想起妘素心仙逝時的情形便覺心如刀絞,這些年來不願仔細回想,此時竭力回憶,卻發現記憶上仿佛蒙著一層霧,隻依稀記主臨終前的諄諄叮囑,一旦深想,卻像喝了酒似的頭腦昏沉。

她的記性一向很好,是主逝世這麼重要的,這麼多年來她卻沒有察覺不對勁,這顯然不正常。

鈴鐺聲由斷續變連貫,由緩慢變急促,許青文隻覺腦海中的迷霧慢慢散去,她終於想起妘素心臨終前的種種不同尋常之舉。

鈴聲戛然而止,隨即“鐺啷”一聲,一串金鈴從房梁上落下來,掉在她腳邊。

妘素心撿起一看,那鈴鐺由紅繩串起,正適合嬰兒手腕,但鈴鐺卻隻是普通的紫陽金鑄成。

她晃了晃,鈴聲細碎,並不是《昆侖謠》。

那麼方才她聽到的昆侖遙又是哪裡來的?這串鈴鐺又是從哪裡來的?

她忽然想起曾聽主說起,修為和陣法造詣極高的以通布陣迷惑陣中的心智,甚至通喚起心底的情感,來模糊甚至篡改的記憶。

她一直以為這隻是傳說,直到這串破邪的鈴音撥開迷障,將記憶的封印撬開一角。

妘老掌門便是陣法家,但連他做不到,不他有個青出於藍的弟子,於陣法一道比師父鑽研深——郗雲陽。

她知道自己應該將這種種古怪立即告訴夏侯儼和章明遠,但她剛抬起手準備捏訣,又改了主意。

她太了解妘素心的一顰一,她臨終前對女兒的態度實在太古怪,讓她生出了一個怕的念頭,單是想一想便叫她心驚膽寒。

如……她必須先悄悄地查清楚真相。

天留宮中,冷嫣晃了晃手中的昆侖鈴,鈴鐺發出悅耳的樂音。

昆侖金的鈴鐺傳世極少,為數不多的串都在世家手中,若非姬若耶供奉給若木的箱珍寶中剛好有一串,她一時半會兒不知上哪兒去找,隻能想彆的法子提醒許青文。

她將鈴鐺還給若木,心裡有些不舍,這鈴音莫名讓她感到安心和溫暖,不昆侖金鈴本是吉祥之物,喚起寧謐溫馨之感是理當然。

若木道:“喜歡便留著。”

冷嫣道:“我用不上,你以留著當傳家寶。”

若木將那繩子拆了,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條赤金絲編成的軟繩換上,順手便係到了雪狼的脖頸上。

祂撩了撩眼皮:“你不要給狗。”

冷嫣:“……”

雪狼顯然覺這叮鈴作響的東西有損它的威儀,千方百計要將它扒下來,奈何那繩子施了咒,它的爪子又不夠靈便,掙紮了半晌,直把自己折騰氣喘籲籲,總算認命地趴了下來。

若木道:“你什麼時候猜到許青文的記憶被動了手腳?”

冷嫣道:“聽石紅藥說完我便開始懷疑。”

她揪了揪雪狼的耳朵:“許青文是妘素心最親近的侍女,章明遠對妘素心癡心一片,謝爻視師母為母,不管哪一個都比謝汋了解她,連謝汋一個小童都能看出來不對勁,他們怎麼能一無覺?”

她頓了頓道:“偃師宗的術法中有一脈來自上古昆侖一族的巫蠱之術,其中便有惑心智的術法,和偃師宗同源的重玄很能有類似的術法,但這種術法不能平白起效,在悲喜之際最能趁虛而入。

“謝汋生來薄情,受的影響反而微乎其微,才將那些記那麼清楚。還有那串昆侖鈴,摘走那串昆侖鈴的未必是妘素心,察覺女兒被道侶調換,一定是滅頂的擊,這種情況下她未必有心思注意一串小小的鈴鐺。昆侖金的鈴音有辟邪除祟、清心明誌之效,若有鈴鐺在,施術便沒那麼順利了。”

她忽然發覺自己竟說了那麼多話,驀地怔了怔。

她習慣了踽踽獨行,不知不覺中,身旁多了一個,她開始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祂,漸至無話不說。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說不清楚,像說不清楚封凍的河流什麼時候開始融。

她隻知道這絕不是個好兆頭,她一個的複仇路是不該有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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