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幾千根細絲穿透他的靈府,他的神魂被一片片蠶食,最終與大陣完全融為一體。
他的血肉之軀仍在,但意識已彌散在宏大的陣法中,一股冰雪般澄淨、山石般沉重的靈力湧入他的經脈,他覺想小時候一次跟著郗雲陽登上昆侖峰頂,乾冷的寒風撲麵而來,巍峨群山在陽光閃著耀眼的光,那便是昆侖。
如今他與大陣融為一體,他的每一縷神魂都被那恢弘雄偉震撼,由自主地輕輕震顫。早在那位移山填海之能的大能布陣法之前,昆侖便已存在了億萬年。
人怎麼能妄想奪造化之功,據天地為己?所謂的昆侖君自稱負山者,過是一群竊山之賊罷了。
過這些都已重要,他在乎大義,在乎正道,他隻要他的嫣兒回來。
耳邊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謝爻睜開雙眼,緩緩轉過身。
眼前忽一道青光閃過,“轟隆”一震響,他麵前的厚重石門裂成無數塊坍塌來,露出野獸巨口般黑黢黢的洞口。
煙塵漸漸消散,一個淺色的輪廓慢慢顯現出來。
身著淺杏色衣衫的女子手執寒光熠熠的三尺長劍向他走來,眼的胭脂痣紅如血滴。
謝爻負手而立,麵容平靜,一如從前清涵崖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尊,隻火焰般的金眸昭示他的天魔之身。
冷嫣平靜地注視著他,他著了身纖塵染的白袍,除了一雙金瞳,他和三百多年前那個雪夜從天而降時幾乎沒什麼同。
在她被淩遲時,在她變成一縷殘魂飄蕩在他身邊時,在她與歸墟中的亡魂、妖魔廝殺時,她時常會想,他為什麼會那樣對她?他可曾後悔過?
她曾無數次想象自己來到他麵前,問他一句為什麼,可是真的到了此時此刻,這一切又都重要了。
她隻是握緊手中長劍,感受著劍柄傳來的暖意。
她垂眸看了看若木,目光如水一般順著劍身淌過,劍身幾乎同時流溢出微青的光芒,仿佛在回應她。
冷嫣抬眼,目光陡然變堅定而冷漠,她舉劍指向謝爻的咽喉:“回來了。”
謝爻輕重複:“你回來了。”
他直直地望著冷嫣的雙眼,竭力在裡麵尋找昔年那個少女的影子,然而隻是徒勞。
曾經的傾慕依戀蕩然無存,連恨也很淡,她和他之間隻差最後一劍,她要那一劍了結他的性命,也最後一劍割斷他的所恩怨。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長劍上,他能從劍上感覺到那個男子的氣息,她每一次看向那柄劍,目光都會變溫柔,曾幾何時,她再那種目光看他了。
謝爻的心又開始往沉,他幾百次逆著時光之河撿拾回來的記憶碎片紛至遝來,他隻覺頭痛欲裂。
要緊,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已重要了。
“拔劍。”女子寒泉般的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爻拔出元神劍“可追”,劍身上縈繞的魔氣褪,又露出本來的麵目,三尺寒劍猶如截冰。
冷嫣將靈力灌注到劍中,足尖輕輕一點,劍鋒直指謝爻而。
謝爻幾乎同時出劍,雙劍相擊發出“鏘”一響。
大道至簡,兩人的劍法都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化境,沒繁複的劍招,也沒令人眼花繚亂的道術,隻見一青一白兩道劍光如驚鴻,如遊龍,飛舞交錯,掀的劍風在空曠的洞窟裡呼嘯著,哀號著,一時如山呼海嘯,讓人神搖,一時又如萬鬼同哭,令人心悸。
連鎖在石柱頂端的乘黃都停止了哭泣,睜大了美麗純潔的眼睛,凝神屏息地望著這場曠絕倫的較量。
這是冷嫣一次見到謝爻的實力,她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他,比之三百多年前,他的劍法又精進了少,臻於圓融,幾乎已找出破綻。
他的還是重玄六十卦劍法,隻那八個重卦,但氣勢磅礴,又變化多端,比郗雲陽又多了自己的創見,可謂青出於藍。
謝爻也在暗暗驚歎冷嫣的劍法,他怎麼也想到當年那個怯的少女,會在短短三百多年裡練就這樣的劍。她的劍法融合了重玄六十卦劍法和許多彆的劍法,劍路奇詭,卻招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