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十來天過去,花盆裡的棍子是剛破土的模樣,一寸未長,仍舊又細又短。
不知是不是強破土傷了元氣,若木無論白天晚上,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
即便如此,冷嫣已心滿意足。
她閒來無事就守著花盆,明知道蒔花弄草最忌管不住手,卻是惹不住往花盆裡灌靈液,把什麼天才地寶都試了遍,若木不長,倒是小葉子吸飽了靈力越長越大,很快就長得比原先大。
這天冷嫣正在赤地附近一家客館裡用晚膳,照例把花盆放在案上,小葉子竟從枝頭上飛了下來,在半空中打了個旋,變成小銀人落在冷嫣麵前。
大約是靈液喝多了,若米比原來胖了一圈,挺著個圓滾滾的小肚子,一臉福相。
冷嫣既驚且喜,忙放下銀箸,將若米托在掌心,取出他那套小食具,給他擺上美酒佳肴,恨不能親自拿勺子喂他。
若米受寵若驚,覷著主人道:“冷姑娘,這可使不得……神尊沒吃上飯,奴怎麼能……”
若木剛巧醒著,冷哼了一聲,甕聲甕氣道:“想吃便吃。”
冷嫣夾起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燒鵝遞到棍子麵前:“給你聞聞味。”
話音甫落,便聽棍子裡發出一聲極輕極克製的“咕嘟”,但是修道之人耳聰目明,冷嫣自聽得分明。
她突生出促狹的心思,故意咬了一口:“這家店的燒鵝做得好,外脆裡嫩,肥而不膩,蘸料聽說是店主人祖傳的秘方。”
若米抓起一隻縮小的鵝腿啃了一大口,附和道:“香酥滑嫩,這蘸料比起李掌門的手藝不差呢。”
兩人一邊吃一邊品評,若木饞得燒心,乾脆縮進土裡來個眼不為淨。
冷嫣敲敲花盆:“不逗你了,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帶你去偃師城看熱鬨。”
花盆裡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有什麼熱鬨好看,座又不是沒去過。”
冷嫣道:“那裡今非昔比,聽說繁華富庶不輸淩州城。說起來李掌門他們不知道你來了……”
若木立即道:“不許告訴他們。”
冷嫣詫異道:“為何?他們很記掛你,每次來信和傳音都會問有沒有你的消息。”
若米用小帕子掖掖嘴,不若木答,插嘴道:“因為神尊覺得現在的模樣太寒磣,怕被人笑話。”
若木聞言立即從土裡伸出來:“閉嘴。”
冷嫣愛憐地撣了撣祂上的土,不得不說,這體的模樣確實有些寒磣,不過她是昧著良心誇道;“哪裡寒磣,多好看啊,鋥亮鋥亮,筆直筆直,讓我削都削不出這麼直的一根……”
棍子越來越黑。
若米捏了捏眉心:“……冷姑娘,喝酒,喝酒。”
……
翌日一早,冷嫣袖子裡裝著小葉子,懷裡揣著花盆,騎著雪狼,帶著靈虎,拖家帶口浩浩蕩蕩地偃師城進發。
離偃師城有一二十裡,迎麵飛來個穿黑白道袍、仗劍騎鶴的修士。
冷嫣一眼認出他來,欣道:“柏高,好久不,你是老樣子,不過比從前更沉穩,更有高士風範了。”
棍子在她懷裡酸溜溜地道:“誇起彆人來倒是頭頭是道。”
冷嫣道:“以後不誇彆人隻誇你。”
若木哼了一聲:“巧言令色。”
兩人用的是秘音,柏高一無所覺,上前了個禮,赧道:“宗主謬讚。倒是宗主,一彆經年,風采越發出眾了。”
他頓了頓:“家師在城中準備筵席脫不開,隻好派遣弟子出城相迎。師弟和弟妹來要來的,誰知今日一大早,弟妹忽臨盆,兩人便走不開了。”
冷嫣喜出望外:“這是大喜事!”
柏高笑道:“弟妹說這孩子會挑日子。”
兩人一邊寒暄一邊往西飛去,不一會兒,偃師城便出現在視野中,白色的城池臥在沙海中,宛如一艘巨船。
冷嫣道:“這城池比二十年前我離開時又擴大了許多。”
柏高點點頭:“這些年前來拜師的越來越多,一開始肇山和偃師宗弟子混居一處,漸漸的房舍不夠了,家師便將舊城擴大,又在東邊建了座城,把肇山弟子遷到了城裡。”
他一邊說一邊指給冷嫣看:“那邊是建的學館,內門弟子常年輪番授課,但凡是有誌修道的,無論仙凡,都可以來聽講。”
冷嫣看了眼學館後頭一排排整齊的房舍:“有看來有誌者不少。”
柏高苦笑道:“哪裡,十個裡有八個都是慕名來品嘗我們肇山食單的。”
冷嫣不禁莞爾:“包食宿麼?”
柏高道:“原包的,來蹭吃的實在太多了,便多少收些束修,不過真正有誌修道卻出不起錢的,可酌情減免。”
冷嫣望著城中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點點頭:“你們把這裡治理得很好。”
柏高摸了摸後腦勺:“托宗主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