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還站不穩當,晃悠了下本能想逃,他已經半蹲下來。
“不會。”
林間看著他,眼底血色已經淡了,語氣格外平靜:“我沒什麼以後。”
男人一縮,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等我把我媽送走那天。”林間輕聲往下說,“你耐心等,等我媽走了,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男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你要乾什麼?”
林間笑了下,掃了一眼他吞咽口水的喉嚨,沒說話,起身離開。
這次男人沒再追上來。
他打了個出租,在離家還有幾個路口的地方叫司機停下,下了車。
其實沒耽擱太長時間,哪怕中間順道揍了個人,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還不如坐公交回來的浪費的時間多。
林間找了個長椅,坐在太陽底下,往後靠了靠。
太陽亮得晃眼睛,白亮的光爭先恐後往下搶,在地上灑成一片。
林間遮了下滾熱的陽光,眯起眼睛。
他拉開書包,看了會兒自己買的東西,沒忍住笑了一聲,拿出來放在了長椅邊上。
牛奶罐外頭還有層冰涼的水汽。
林間看了一會兒,自己開了罐牛奶,喝了兩口,嗆得咳嗽了幾聲。
他沒停下,幾口喝完了剩下的,把空罐扔進垃圾桶裡。
也不知道他都在乾些什麼。
……借奶消愁。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同桌在一塊兒待得時間長了,腦洞活躍得有點過分。
他被自己冒出來的一堆念頭逗得笑了一會兒,深吸口氣,撐著胳膊站起來,又把那幾樣零食一樣樣裝回去。
好吃的又沒有錯。
不能因為被他碰過就這麼賭氣扔了,太浪費。
林間拉上書包,看了看四周,拐進了平時熟悉的方向。
走回去的時間比平時多花了點。
天黑了,火鍋店已經開了燈,亮堂的燈牌立在挺安靜的小巷子裡。
挺熱鬨。
林間攥了下書包帶,走進門,正好看見幫忙算賬的時亦。
小書呆子今天穿得比平時都好看,帽衫下頭還有個兜,布料寬鬆柔軟,看著就舒服。
就是捂得有點兒嚴實,長袖遮得嚴嚴實實,戴著口罩,也不知道熱不熱。
他進了門,跟林女士打了個招呼,輕敲了兩下櫃台。
“稍等。”時亦上手簡直飛快,熟練地把剛收的錢歸了帳,抬頭:“幾號——”
小書呆子眨了眨眼睛,看見他,口罩外頭的眼睛稍微睜得圓了點兒。
林間靠著櫃台,認認真真地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燈光順著眼睫滑下來,好像也在那雙眼睛裡跳了兩下。
細碎到幾乎有點兒不起眼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光亮。
被時亦在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林間才意識到自己出神的時間有點長。
他抹了把臉,笑著搖搖頭,把書包遞給林女士:“我去洗洗手。”
他們這一片取的是地下水。
冰涼,放出來都泛白沫,哪怕大夏天也一樣鎮得人能打個激靈。
林間倒了一掌心的洗手液,洗了幾次,還覺得不太乾淨,又換了塊香皂。
搓到第五遍的時候,他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林間扔下香皂,及時刹住沒出手,衝了衝手上的香皂沫。
……
他舍友這個走路不出聲的習慣也要改。
小書呆子戳在他身邊,口罩已經摘了,安安靜靜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從地裡長出來的。
“找我吃飯?”
林間朝他笑笑:“馬上,你先跟我媽吃。給你們買的零食在書包裡,不喜歡就擱貨架上賣了,我買的批發價便宜……”
他沒接著說下去,張了張嘴。
時亦握著他的胳膊,從水底下拿出來,遞給他張紙巾。
“這麼嚴格的嗎?”林間問,“我在家一般濕著手就吃飯了。”
時亦點點頭:“擦一下。”
林間接過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好了,出去嗎?”
時亦搖了搖頭。
林間覺得他可能是有話想跟自己說,往外看了一眼,趁著林女士忙著招呼客人的機會關嚴了門:“來。”
他的房間就在火鍋店後頭。
收拾得其實很舒服,就是不常回來住,稍微有點冷清。
林間牽著他舍友的胳膊,一路把人帶到自己屋,挺耐心:“怎麼了?”
“本來想把嗬嗬帶來的。”時亦說,“有人不讓。”
“……啊。”林間沒太跟得上他的思路,但還是本能地有點失落,“這人真過分。”
時亦點了下頭。
林間看著他認認真真點頭,沒忍住樂了:“沒事兒,我說不定什麼時候還回宿舍呢,你再幫我偷。”
時亦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擦乾了嗎?”
“啊?”林間看了眼掌心,“乾了吧……”
他話還沒說完,右手已經被小書呆子輕輕握住。
可能是因為攥的時間長,也可能是因為他在涼水底下衝的久,掌心的溫度比他要高了一點兒。
男孩子的手修長乾淨,格外生澀地、不知道怎麼使勁地覆著他。
“時——亦?”
林間覺得自己的腦子這會兒可能長在了洞上,張了張嘴,多花了些力氣才重新出聲:“怎麼了,我媽要賣了你?我們家應該不賣小孩兒,不過我屋有個天窗,我可以帶你私奔……”
時亦:“……”
林間看著被他握住的手,半晌才把脫韁的思路好不容易拽回來:“你不是——過敏了沒有?哪兒不舒服?”
時亦搖搖頭,握著他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頭頂。
林間怔了怔。
“沒帶貓來。”
小書呆子動了動,有點兒軟的發梢抵著他掌心:“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