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可能是沒勁兒了,帽衫也跟著掉下來,被他及時撈了一把,沒沾上灰。
軟乎乎的帽衫,質量顯然挺不錯,布料安安靜靜貼著他。
林間忽然冒出點兒不靠譜的衝動。
壓不住,明晃晃地往外冒。
“小書呆子。”林間開了下手機,給他晃了晃光點定位,“我接著你,敢不敢下來?”
時亦正探頭看他是不是順利落到了地上,聽見他說話,不自覺一怔。
“……逗你的。”
林間剛問完就後悔了,搖搖頭笑笑,把理智拉回來:“你等一下,我進去接你。”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以前還沒這樣過,居然就這麼不靠譜。哪怕地上有沙子緩衝,有他接著,那也是房頂,就敢叫人硬往下跳。
他揉揉額頭,準備找個不容易被林女士抓包的方式繞回火鍋店,剛轉身,忽然聽見時亦叫他:“林間。”
林間愣了下,下意識回頭。
他幾乎沒來得及回神,一把扔下手機,往前搶了兩步,結結實實把說跳就跳的小喪屍圈在了懷裡。
沙子還是有用的。
林間撲過來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找角度,接住了人才發現這個姿勢站不穩,踉蹌了兩步,就抱著人摔進了一堆沒來得及裝袋的沙堆裡。
有緩衝倒是一點兒沒疼,林間覺得自己現在可能就剩下一魂一魄,手忙腳亂扯著時亦檢查:“摔著哪兒沒有?”
時亦猶豫了下,覺得為了照顧他舍友的自尊,還是不應當說出來這個高度他其實徒手就能下來。
畢竟他舍友連他都接不住。
“沒事。”時亦就穿了件短袖,不太適應被他這麼到處檢查,撐起身往後退了退,“你以後準備乾什麼?”
林間差點兒就被他嚇得沒以後了,按著砰砰作響的心臟緩了緩:“啊?”
“靜姨。”時亦幫他撿起手機,“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準備乾什麼?”
林間當然是有天賦的,不然不可能讓體育隊這麼心心念念,也不可能明明不愛打遊戲,依然能輕鬆拿到獎金。
如果沒受過傷,他可能會成為一個特彆出色的電競選手,或者運動員,或者彆的什麼能發光的存在。
可這些都被他的傷給毀了。
林間張了張嘴,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舍友這麼跳下來,很有可能是為了跟他繼續剛才房頂上的對話:“擺攤……烤串兒?”
時亦:“……”
“逗你的。”
林間沒忍住樂了,挺流暢地給他背:“將來就——念個大學,上個班,成個家,圓圓滿滿過一輩子。”
“哪個大學?”時亦問。
林間:“……”
這屆舍友真嚴格。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接過手機,沒急著站起來,往後又靠了靠。
白天曬得暖乎乎的沙子,這會兒外頭涼得差不多了,裡頭多少還有點兒溫度。
以前也不是沒回答過這種未來規劃,但答到這兒差不多就行了,他還沒編過要考哪所大學。
按照規劃,他上完高中應該就能攢夠錢,把林女士送走。
反正在追求的好男人那麼多,以林女士的條件,肯定能挑個足夠托付終生的,幸福開心過一生。
“你考哪個?”林間除了清華北大就不知道幾所大學,又覺得這個回答在這兒實在有點太像編的,足夠理智地把這兩個選項劃掉,“我努力努力,看能不能追趕上你的腳步……”
小書呆子眼睛瞪得有點兒圓:“真的?”
林間張嘴想說話,迎上他眼睛裡的光,胸口沒忍住一疼。
……就當哄他舍友了。
對著這雙眼睛,林間心實在硬不起來,笑了笑,揉揉眼前的腦袋:“啊。”-
“所以間哥。”
梁見被他間哥的電話從酣戰的遊戲裡拽出來,壓低聲音:“這就是你連發十條‘你愛學習,學習使你快樂’朋友圈刷屏的原因嗎?”
林間扶著額頭,用力按了兩下:“不是,是我手機摔卡了。”
“哦。”梁見長舒口氣,“那你真的在學習嗎?”
林間:“……”
沒事不能哄舍友。
哄舍友是要付出代價的。
挺長時間沒臨幸過作業,他都不知道各科老師的花樣已經翻了這麼多。
根本不是以前淳樸單純的課後題抄答案了。
梁見努力給他打氣:“相信自己!你當初為了不叫靜姨擔心,帶領我們集體友善,不也挺成功的嗎!”
“怎麼相信自己。”林間揉揉額頭,“手插兜溜達嗎?”
梁拉姆達同學:“……”
林間覺得他幫不上什麼忙,從書架上翻了本高一的教輔,掃了兩頁。
“不對啊間哥。”梁見才反應過來,“你舍友呢?他不輔導你嗎?”
“他輔導我三個小時了。”
林間:“剛才他還給我出了兩道題,讓我鑒彆兩瓶失去標簽的白色固體哪個是氯化鈉,哪個是硝酸鉀。”
“嘗啊!”梁見對這個流傳甚廣的化學題目略有耳聞,信心滿滿,“這道題我聽了!不騙你,有時候他們就容易把簡單的問題想複雜,其實生活經驗輕鬆打敗學霸……”
“第二題。”林間說,“鑒彆兩瓶失去標簽的白色固體哪個是氯化鈉,哪個是砒|霜。”
梁見:“……”
林間搓了兩把臉,深吸口氣。
小書呆子脾氣是真好,一遍不會就再教一遍,再不會就教第二遍。
要不是被林女士領去洗漱,時亦這會兒可能還在耐心地給他分析他寫出來那個化學方程式要是能反應,當場就能拿個諾貝爾獎。
梁見聽著他間哥的描述,就已經接連打了好幾個激靈,愛莫能助地飛快掛斷了電話。
林間翻開書,撐著眼皮又看了幾頁。
時亦洗過了臉,換上帶過來的睡衣,裡屋的燈還在頑強地亮著。
火鍋店已經打烊了,林女士幫他們留了門,還特意挺神秘地給小朋友留了份夜宵。
沒了客人的小店關了燈,有點冷清,但又一點兒都不叫人不舒服。
他喝了兩口林女士硬塞過來的冰可樂,翻出手機看了看。
程航都不太想知道這兩個人的約會記錄,本著負責任的心態,給他發了兩條短信。
程航:和你朋友玩得怎麼樣。
程航:寫作業寫得愉快嗎?
時亦攥著手機,多看了一會兒半吊子心理醫生選的這個稱呼。
其實是舍友。
他習慣性的想糾正,按了兩下鍵盤,又一點點重新刪乾淨。
時亦:嗯。
時亦:很愉快。
程航:你朋友呢?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得怎麼樣?
時亦抬頭看了一眼裡屋的燈光,沒忍住抬了下嘴角,把手機揣回口袋裡,端著夜宵推開門。
時亦: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