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六上午的課缺席了半天,林間的生活就飛快恢複了原本的節奏跟安排。
白天上課預習帶複習,放學以後以補課為名練兩個小時口琴,回家跟著時老師按照艾什麼斯曲線複習一遍不能忘了的知識點,晚上直播照舊。
時亦也跟著他規律,隻不過二當家的規律不太好總結。畢竟二當家白天手裡沒斷過的各種英文打印紙就沒人看得懂過,放學以後也隻知道是背著書包回了家。
除了給他們間哥複習的時候能同步出現在間哥溺水冒泡的朋友圈,就剩下各種間哥花式炫的男朋友牌愛心夜宵。
剩下的時候就都有點兒神龍見首不見尾。
“間哥這個進步簡直了。”
梁見坐在火鍋店,聽著樓頂上已經能成調子的口琴曲:“突飛猛進,簡直遠超白鸚鵡。”
“換你這麼練你也遠超白鸚鵡。”李磊攥了一把瓜子皮,還是有點兒坐不住,扔了站起來,“房頂怎麼上去?”
“啊?”梁見愣了下,“上去乾嘛,二當家又沒來查崗。”
李磊站了一會兒,又坐回去,抓了把瓜子扔進嘴裡哢哢嚼。
“我靠。”吳濤學著他往嘴裡塞了兩顆,“好吃嗎?”
“不好吃。”李磊說,“奶油味都沒有。”
“因為你抓的就是原味。”猴子扒拉了下,“這邊是奶油的,那邊是五香的。”
李磊對著房頂運了會兒氣,把嚼碎的瓜子皮吐進垃圾桶:“你們說——”
“什麼?”梁見刷著朋友圈頭也不抬地問。
李磊看了一眼他手機上的朋友圈,對著間哥家屬昨天做的鮑魚香菇老雞湯坐了半天:“算了,有人定外賣嗎?”
間哥進步確實突飛猛進。
不光順利地緊趕慢趕吹出了首連貫的曲子,到了下一周選拔節目的頭兩天,甚至還能在“薄荷味的笑”那一句吹出來個非常漂亮的滑音。
但天總有不測風雲。
也未必是不測。
“說真的。”
李磊把止咳糖漿給他遞過去:“我們都一直想試著建議你,在房頂上練挺容易感冒的。”
“……閉嘴。”林間扔了擤鼻涕的紙,“再廢話剩下一瓶就你喝。”
李磊舉手投降。
感冒這種事確實在意料之外。
其實不嚴重,就是有點兒咳嗽打噴嚏流鼻涕,林間身體一直比男朋友好,連燒都沒發。
但這個問題又在某種程度上非常嚴重。
畢竟口琴是個對彆的要求不特彆高,唯獨對氣息、嘴跟腮幫子有著非一般要求的樂器。
“止咳膠囊試了嗎?”吳濤說,“要不打個針?”
“什麼針能止咳啊,還是糖漿好用。”猴子堅持。
“問題不光在止咳。”李磊比這幫人想得全,“鼻子不通氣,氣息就不夠。”
梁見舉手提建議:“我哥還給我推薦過一個鼻子通氣的玩意兒。國外的,雖然味兒跟在鼻子裡倒了一桶風油精差不多,但是吸一口絕對透心涼心飛揚,沒有任何東西能再堵住你冰冰涼的鼻腔……”
他說了半天,看著靠在椅子裡不知道在出什麼神的林間,過去揮了揮手:“間哥,間哥?”
“嗯。”林間說,“聽著呢。”
“真的嗎?”梁見挺懷疑,“聽見什麼了?”
“你要往我鼻子裡倒風油精。”林間說。
梁見:“……”
林間呼了口氣,把最後一張麵巾紙團了團扔進紙簍裡:“沒事兒,算了吧。”
“算——”梁見沒反應過來,“什麼算了吧?”
林間把口琴放回盒子裡,在手裡轉了幾圈,放回架子上。
“不是!”梁見愕然,來回看了半天,“不是……間哥,那你費這麼大勁兒乾嘛啊?!加口琴跟我們混上去當背景牆不一樣,這次不加說不定最後節目就不讓加了!”
林間沒說話,對著那把口琴出了會兒神。
練是練,現在感冒了吹不好,跟著一塊兒上肯定要影響時亦的發揮。
吹不好就不吹了,也沒什麼特彆要奇怪的。
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整個過程,他一直在努力,什麼都沒變,生活被塞得滿滿當當一件事一件事地去做。
他在努力了,他在做了。
結果怎麼樣不重要,在台下看男朋友表演也很好。
梁見弄不清他在想什麼,還要說話,被李磊往後拽了拽。
“不是——這什麼啊!”梁見急得不行,“間哥都準備這麼久了,完了說不吹就不吹了……”
李磊朝他打了個手勢。
“我看不懂!”梁見挺焦躁,“每次我都是跟你們瞎比劃的!你說就行了!”
“讓你彆說話。”李磊說。
梁見:“……”
“間哥。”李磊走過來,“你上次去打那個線下賽……是發生什麼了嗎?”
林間抬頭:“怎麼了?”
“你從那天回來就不一樣了。”李磊說,“我說不清楚哪兒不一樣,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那就不用瞎操心。”林間笑了笑,“挺好的,沒事兒。”
“你是怕家屬失望嗎?”李磊問。
林間沒說話,掃了他一眼。
“你覺得這件事隻要停在你這兒,就不可惜。”
李磊繼續往下說:“你怕你給了家屬這個驚喜,又沒發揮好,讓他失望,所以你乾脆不給了。家屬永遠都不知道這一段,我們不說,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不對嗎?”林間問。
“你現在這麼想沒什麼不對。”李磊說,“可你從那天回來,就已經這麼想了。”
林間瞳光微沉,抬頭看他。
“你就是看起來還跟以前一樣使勁兒,其實你自己都沒信你能給家屬這個驚喜,就算沒感冒,你也會因為彆的事兒最後決定不上。”
李磊問他:“到底怎麼了?”
林間看著他,把忽然騰上來的那一陣煩躁壓下去,站起來。
他這麼站著的時候其實格外有威懾力,吳濤跟猴子都本能往後退了好幾步。
梁見心驚膽戰,拽拽李磊的衣服:“間哥心裡有事兒,你彆跟他吵……”
“不是我跟他吵。”李磊皺眉,“有事兒不發泄出來,就這麼憋著,你以為家屬感覺比我遲鈍嗎?”
梁見愣了下,沒說話。
林間好像也被他這一句說得怔住了,站了半晌,回頭想說話,眼前忽然短暫滅了個燈,整個人都跟著一晃。
“間哥!”吳濤嚇了一跳,撲過去想扶他,林間已經自己站穩當,擺了下手。
“就——彆說這個了,先彆說這個了。”
梁見有點兒緊張,來回看了半天,急著打岔:“你們都聽了這麼長時間了,誰學會了這首歌沒有啊!”
“你過腦子了嗎?”吳濤張著胳膊想扶又不敢扶,“隔壁鸚鵡才學到第四句……”
“就沒有天賦異稟的嗎!”梁見轉了兩個圈,“哪怕吹出來個調呢!給二當家搭一下,節目過審了回頭正式表演換間哥上不就行了嗎!”
“光聽就能學會。”猴子插話,“這個天賦也太異稟了吧?”
“行了。”林間被這群人吵得頭疼,“彆說了。”
“怎麼就不說了!”梁見這會兒倔得格外視死如歸,“就這麼一回了間哥!你現在打不起精神來你不覺得,將來你回頭肯定後悔——”
林間閉了下眼睛,壓都壓不住的煩躁衝破這些天混混沌沌的狀態翻上來,抬手想把口琴扔回沙發裡,正好被梁見一攔,手臂跟著尖銳地疼了下,沒攥住提前鬆了手。
使得勁兒有點失控,沒衝著沙發過去,直奔著門口的水泥地畫了道拋物線。
李磊緊跟著反應過來,撲過去要接,眼看著還是差了幾步,暴躁地差點兒摔東西:“操!!快他媽——”
門口的人及時伸手,把口琴接下來,攥在手裡。
李磊盯著口琴鬆了口氣,忽然反應過來,順著抬頭看過去。
一群人像是都被關了音量,鴉雀無聲地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門進來的二當家發著呆。
時亦打開口琴盒子,把擦拭得乾乾淨淨的口琴拿出來,攥在手裡,抬頭看著林間。
林間張了下嘴,沒發出聲音,倉促彆過頭。
“二當家……”
梁見咽了咽口水:“你會嗎?”
時亦把口琴放在唇邊,低頭試著吹了幾個音,搖搖頭。
剛騰起來的希望轉眼落下去,梁見抱著頭蹲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
時亦拿出手機,撥了兩下,點了下屏幕。
口琴聲從手機裡響起來。
有點兒遠,錄音的位置大概要隔了小半條街,能聽得見人聲、自行車輪壓過沙土,風和太陽落下去的雜音。
斷斷續續的幾個音孤零零地響了一遍,然後淌出來完整的旋律。
時亦抬起手,跟著打了兩個手勢。
林間肩膀繃了下,胸口忽然疼得站都站不住,抬頭看著安安靜靜站在門口的男孩子。
我們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孩子。
燦爛的、孤單的變遙遠的啊。
我們都是好孩子。
異想天開的孩子。
相信愛可以永遠啊。
作者有話要說: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