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的雨(1 / 2)

沈蕪婉拒了小宮女的陪同,獨自一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很快到了午後遇到陸無昭的地方。

她對這皇宮裡的各處並不熟悉,前世她隻與褚靈姝交好,是以每回進宮也都是同褚靈姝待在一處,並不亂走。

後來死後魂體並不自由,她隻能陪著陸無昭去他想去的地方。陸無昭到了某一處後,他又不可能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地方是哪裡,那座宮殿又是何處,所以沈蕪即便在這座皇城裡長住過一年,她仍舊哪裡都不認識。

好在從靜熙宮到憐芳宮的路不遠,她白日才走過一次,不至於迷路。

不多時,她站在憐芳宮門前,左顧右盼。

出來時天色微亮,此刻卻已全黑。宮殿周圍寂靜冷清,一個人都沒有。

她在殿前躊躇。

一會要說什麼呢?她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若說是路過,隻怕傻子都不信。

正猶豫著,大門緩緩拉開,院裡的石柱上燃著燭燈,一院光亮順著敞開的門縫慢慢流瀉了出來。

沈蕪被光刺激地微眯了眼。

院門大敞,而後有幾名小太監抬著不知何物,低著頭,步伐匆匆地走了出來。

他們目不斜視,經過沈蕪時像是沒看到一般,匆匆而來,匆匆而過。

沈蕪輕嗅,空氣中似有血腥味彌漫。

她微微蹙眉,提步進了院子。

院中有些許光亮,可正殿裡卻是漆黑一片。

電光火石間,沈蕪似乎明白了方才發生了什麼。

她快步走到正殿門口,毫不猶豫地將厚重的殿門推開。

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就低頭看,門檻上裝了便於輪椅行走的坡形墊板,顯然褚靈姝說的是對的,他住在這裡。

“滾。”

殿內突然傳來一聲微啞又低沉的聲音。

沈蕪抿了下唇,邁步走了進去,將門關上。

不透光的門板隔絕了外麵唯一的光亮,整個大殿空空蕩蕩,是可怕的寂靜與黑暗,仿佛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裡。

空氣中果然漂浮著尚未散儘的血味,還有久無人居住才有的塵土的味道。

是什麼樣的心情,才會放任自己在這樣一個令人窒息又絕望的環境裡待著呢?

他以前是不是時常這樣折磨自己,在毫無光亮的無聲的封閉的空間裡,一個人靜靜坐著,任由黑暗吞噬,不做掙紮。所以他的眼中才總會呈現那般無望又死寂的樣子。

沈蕪驀地想起來前世,陸無昭也把自己關在她的靈堂裡三天,那時的他和此時的他,心情是否相同呢?

他那時在想什麼?

此時又在想什麼?

沈蕪深吸了口氣,站在門口緩了片刻,待到眼睛適應了黑暗,她終於瞧見,牆角堆積的雜物前,男人背對著大門的方向,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

那一刻,沈蕪的心中似乎有針刺的感覺,微弱的酸麻,微微的疼,看到他似乎在難過,她心裡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憋屈感。

“殿下。”她輕聲打了聲招呼。

黑暗裡,陸無昭驀地睜開了雙眼,但他並未回頭。

沈蕪歎了口氣,摸黑前行。

她對這裡並不了解,於是磕磕絆絆的,總是會撞上什麼東西。

知曉陸無昭喜歡安靜,可她接二連三地製造出響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哎喲……”

在她第三次痛呼時,陸無昭終於忍無可忍,“你想作甚?”

“找蠟燭啊,這兒好黑。”

陸無昭低聲道:“向左走三步。”

沈蕪照做。

陸無昭沉默了會,他沒想到她這般信任他說的話,叫她往哪走她便往哪走,好似不怕他說錯了害她摔跤一樣。

沈蕪久久沒等到下一步指令,試探道:“殿下?”

陸無昭回神,“再向前兩步。”

“嗯嗯,然後呢?”

“伸手,摸吧。”

沈蕪仍照做,手掌果然碰到了圓圓的長條物體,是蠟燭。

她用一旁的火石點亮了蠟燭,借著光亮找到了大殿裡燭燈的位置,將它們一一點燃。

燈火照亮的範圍逐漸擴大,將黑暗一點一點蠶食殆儘,直到光圈縮到陸無昭的身前,而後他麵前的最後一個蠟燭點亮,他徹底被包裹在溫柔的光暈裡。

沈蕪低著頭將蠟燭點好,一抬頭,便看到男人目光微沉,直直地望著她。

他的長發散落在肩上,寬大的袍子隨意披在肩頭,全身帶著些冷峻,氣度不凡。

沈蕪愣了下,而後莞爾一笑。

陸無昭慢慢落回眸子,劃著輪椅與她擦肩而過。

他朝著寢殿的方向而行,沒有再管沈蕪的去留。他並未問她為何在此處,他猜她一定沒什麼實話。

這個愛做戲的小騙子。

背對著沈蕪時,陸無昭唇畔淺淺上揚了一個微弱的弧度,很快又拉平了嘴角。

沈蕪在心裡準備好了回答他的借口,結果他一句話都不問。

“殿下?”

“嗯。”

沈蕪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輪椅後頭,“你為何不問問我知道這裡是何處嗎?”

“與本王無關。”

沈蕪:“……”

“殿下既然問了,那我就說了啊,我知道這裡是哪裡。您肯定還要問我為何會在此處吧?我隻是吃多了隨意走走,萬沒想到就走到這裡了,可能是午後在這裡遇到了您,印象深刻吧。”

陸無昭很給麵子地微微頷首,“嗯。”

沈蕪:“……”

男人已經進了寢殿,沈蕪下意識地停了追隨的腳步。

從前他進了寢殿她便止步,待他換好衣裳熄了燈她再進去。

可今日不同往日,陸無昭不知道她為何不跟了,心裡突然空了一下。

沈蕪自覺地找了根柱子,靠著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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