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出宮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子和嘉宗皇帝的耳中。
嘉宗皇帝對此沒什麼反應,沈琮誌馬上就要回來了,他的女兒回家等候,不是什麼大問題。聽說沈蕪病了,陸培承做足了表麵功夫,命人往將軍府送了不少名貴的補品和藥品,算是聊表心意。
太子則是鬆了口氣。
沈蕪在宮裡時,他就免不了被父皇催著上趕著去問候。原先他是願意的,畢竟沈蕪長得好看,但最近……
最近佳人在懷,嘗過了蝕骨銷魂的滋味,早就忘卻了靜熙宮還有位未來的太子妃等著他。他一想到沈蕪,就會想到她那病歪歪弱不禁風的樣子,頓時什麼心情都沒了。
沈蕪的確好看,比楚輕瑤美,比他的新歡也美,比他見過的大多數女子都要美。
但就是身子骨太差了,回回與他說不上兩句話,就開始又咳又喘,上回見她好像又瘦弱了不少,這樣的人嫁給他,莫說是給他生個皇子,就連新婚當夜能不能承受得住都不一定。
陸之澤的身邊不乏美人,像沈蕪這種,玩起來沒意思。若不是還要討好沈大將軍,他才不會在沈蕪身上下功夫。
最近幾個兄弟頻頻被父皇召進思政殿,再加上父皇對他已經心生不滿,太子的危機感越來越強。
再有三四天,沈琮誌就會抵京,等到沈琮誌回了京城,他便可以向父皇請旨,給他和沈蕪賜婚。沈家獨女一定要嫁給皇家的人,而這個人選對於儲君而言助力很大,陸之澤對沈蕪勢在必得,此時絕不能再出岔子。
“太子……”
床上的美人酥肩半露,玲瓏身材若隱若現,秋水含波的杏眼微抬,投來嬌媚撩人的一瞥。
太子頓時渾然忘我。兩人滾到榻上,又是春風一度。
太陽還未落山,兩人便堂而皇之地在殿內荒唐,來傳話的老太監走到門口,聽著裡頭曖昧的聲響,搖搖頭,又走開了。
“太子,奴家有一事相求呢。”嬌滴滴的女聲甜得膩耳。
陸之澤正在興頭上,自是什麼都肯答應,“準了。”
女子嬌聲笑著,“我還沒說呢。”
“那你說。”
“嗚……”
等到男人將她的唇放開,女子才笑著說道:“我家兄長犯了點小錯……他看上了一女子,想要將人納為妾室,可那女子卻是個眼高於頂的,仗著讀過些書,便瞧不上我兄長跛了一隻腳。”
陸之澤被伺候舒服了,愜意地躺在榻上,也有了閒心聽她多說幾句,慢聲問:“那女子是何身份?”
女子皺了皺眉,有些嫌棄,“還不就是個普通的鄉野丫頭,要是門第高些,我兄長怎會隻叫人當妾。”
陸之澤笑了,擰了擰她的鼻子,“鄉野丫頭?”
女子臉色微變。
她的出身也並不高,家裡隻是京畿一小縣上的商戶。一次機遇偶遇太子,才叫她和家人一步登天。
如今攀上太子,她家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漲船高,鎮上的富戶都得巴結著他們,就連縣長都要給些薄麵。
“哎呀太子殿下,奴家得了您的青睞,有幸入宮陪伴,是您的恩賜,亦是奴家的幸運,奴家全家人都感激涕零,說這是八百年才修來的好福氣,奴家能脫了那商籍身份,全是您的恩典,我可和那野丫頭不一樣。”
雖說她現在隻是一普通宮女,但在這東宮一日,便有她翻身的機會,隻要拿住了這個男人的心。
“是啊,你與她可不同,孤與你兄長也不同。”陸之澤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跛腳有何關係,又不是瘸子站不起來。”
他這話自然是有所指。
女子跟在他身邊已有些日子,自是知曉他想到了誰,也知道此時再繼續說這件事,有些不合時宜,便不再去觸黴頭,她主動探身朝下去,繼續取悅他。
等將人又安撫好,女子才繼續道:“太子殿下,我兄長是真的喜歡那丫頭,就是那丫頭不知好歹,總是反抗,兄長他……”
女子瞧著太子的神色無異,才道:“兄長他不小心,沒控製好力道,就……”
陸之澤了然,挑眉道:“將人弄死了?”
女子為難地點頭,悄悄瞥他,見他並無厭惡,放大了膽子,扯著他的胳膊撒嬌道:“兄長對我有頗多照顧,自小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讓著我。您也疼疼我,幫奴家這一回可好?”
陸之澤被美色衝昏了頭,況且這於他而言隻是小事一樁。“既是個鄉野丫頭,便算不得大事,你家給銀子了沒有?”
“您放心,都打點好了,那丫頭的親爹和繼母收了錢,承諾不再追究此事,奴家隻是跟您說上一聲,那丫頭的屍體找不到了,萬一……”
萬一官府的人查起來,可能隻有太子說話才管用。
陸無昭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莫要擔心,隻是一條賤命,還能奈你何?孤替你解決。”
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又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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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漸漸有些大了。
從皇宮城門到大將軍府的距離並不算太近,路程過半,沈蕪還抓著陸無昭的手指不鬆開。
禮物的事隻是她隨口亂說,她並不是真的想要什麼東西。隻是想看陸無昭一邊拒絕、一邊又不忍心見她失望的糾結模樣。
慶功宴他不去便罷了,反正她也去不了,以後還能見麵就成。
等阿爹回來,她想叫阿爹把婚事定下,要再被賜婚前開口,占得先機。
想到這,沈蕪抬頭偷瞄。
也不知到時候她還會不會被拒絕。
要是她裝一裝,哭一哭,他會不會就心軟答應了。
她低下頭,偷偷笑了下。
沈蕪深知得了便宜不能賣乖,得寸不能進尺的道理,於是後半程還算安分,不再來折騰他。
除了……
除了小動作有些多。
細微的聲響始終折磨著男人的耳朵,陸無昭終於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沈蕪。”
語調微沉,夾雜著濃濃的無奈。
沈蕪很喜歡聽他叫自己的名字,於是笑嘻嘻地抬頭,“怎麼了殿下。”
陸無昭輕瞥她的右手,“手。”
“手?”沈蕪裝傻,晃了晃與他相握的那隻左手,“怎麼了呀殿下,你熱啦?”
陸無昭的視線定格在她臉上,默不作聲。
沈蕪最會察言觀色,生怕將人惹惱了自己連手都沒得拉,於是見好就收,舉起了自己空著的右手,舉到臉側,笑道:“殿下,手。”
這隻你也想牽了嗎?
她很想問,但不敢。
陸無昭視線旁移,落在自己的輪椅上。
他在馬車裡是坐在軟榻上的,即便是將沈蕪抱到身邊,他也沒舍得挪開,輪椅空閒著置於一旁,輪椅上放著那條他時刻不離身的鞭子。
方才他在卷宗,沈蕪便悄悄地用手指戳那條鞭子,一下一下的,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響就沒停過,細微的摩擦聲不絕於耳,吵得人耳朵癢,心更癢。
男人沉聲問:“沈姑娘對本王的鞭子很感興趣。”
沈蕪一下從軟榻上坐了起來,靠在另一邊車廂,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殿下,你這鞭子很好看。”
純黑色的鞭體,手握著地方是靛藍色的,手把上還刻有暗色花紋,用材珍稀華貴,看上去十分低調。
沈蕪問:“殿下,我能瞧瞧嗎?”
陸無昭淡淡掃了一眼那條皮鞭,隻問:“喜歡?”
沈蕪點頭,“喜歡,我阿爹是武將,我小的時候,他經常往家裡拿一些好看又好用的兵器用作收藏,我受他耳濡目染,對於兵器也了解一些。而且我也收藏了一些小巧的好看的匕首啊鞭子啊什麼的,殿下你這個看著威力並不大,但為何你用時……”
沈蕪歪著頭回想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感覺可以殺人。”
陸無昭微微挑眉,“你見過我用它?”
若是沒記錯,他從未在沈蕪麵前揮過鞭。
沈蕪的注意力都在那條軟鞭上,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是啊,那夜你喝多了,我去看你,你從床榻上甩鞭,直接就纏上我的腰,把我拖……”
說話聲戛然而止。
馬車內陷入一片死寂,慢慢的,空氣裡蔓延開濃濃的曖昧。
“咳,咳……”
她乾咳了兩聲。
鼓起勇氣抬眸看了男人一眼,見他目光漸漸變得幽深,自己不爭氣地臉紅了。
那夜的事再次被提起,這回車外沒有再傳來煞風景的咳嗽聲和馬叫聲。
陸無昭沒有說話,沉靜的目光漸漸染上一絲熱度,眉目間仍是一片淡然,隻是再開口,聲音莫名有些啞:“我……本王……那晚,弄痛你了?”
沈蕪的臉唰得紅了個徹底,心跳怦然。
“殿、殿下說什麼呢,我聽不懂,聽不懂……”
她率先敗下陣來,目光躲閃,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陸無昭頓了頓,低低地:“嗯。”
隻是目光不由自主地從她的臉上下移,至那纖細的腰間。
隻短暫地一掃,陸無昭驀地彆過頭,眸光微閃,幽深的眼睛裡染上了一絲淺淡的笑。
果然不該喝酒,有些事雖明白發生過,但具體的細節還是想不起來,很可惜。
沈蕪不自在地飄忽著視線,目光沒有落點,低著頭搓了搓手指,彆彆扭扭,聲若蚊蠅:“說鞭子呢,殿下彆打岔。”
男人嗓音微啞,“好。”
沈蕪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將狂跳的心安撫好。
她又將注意力放在鞭子上,“殿下您的這條是軟皮鞭,雖然靈活性強,輕巧便攜,但我還從沒見過這麼軟的鞭子力道還能這般強勁,我想瞧瞧,行嗎?”
女孩的眼睛裡仿佛盛著揉碎的星光,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眼睛笑彎成月牙兒,皎潔又明亮。
陸無昭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將軟鞭拿在手中,握著鞭子的手指修長好看。眼眸低垂,視線投注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不說話,隻手舉著鞭子,漆黑的眸子壓下來,就這麼微斂眉目,專注地盯著她瞧。
沈蕪微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怎麼?”
為何不給她?
看她作甚?
沈蕪伸手去拿。
陸無昭突然高抬手臂,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同時緩緩道:“沈姑娘。”
沈蕪抬手夠了夠,碰不到。
她也不惱,嗓音清亮:“哎,在呢。”
男人聲音冷淡,“沈姑娘,本王的鞭子沒有旁人碰過,你可知曉。”
沈蕪眨了下眼睛,琢磨了會他這話。
笑了,“原先不知,現在知道了。”
陸無昭“嗯”了聲,仍是微抬著手臂,沒有要給她的意思。
沈蕪麵露疑惑。
陸無昭將他的右手也往上舉了舉,眼皮微垂,瞧了眼自己被人死死攥著的兩根手指。
沈蕪嘿嘿笑了聲,一下鬆了手,“行了吧?”
陸無昭沒說話,終於將鞭子遞了過去。
沈蕪伸手捏住鞭子一角,往回一拽,沒拽動。
沈蕪:“……”
稍稍用力拉,沒拉動。
她瞪圓了眼睛看著陸無昭。
男人神情平靜,目光在她靈動的眼睛上略過,喉結微動。
沈蕪整個手攥上了鞭子的手柄,和他的手碰在一起。
她用力拉,仍是紋絲不動。
她氣呼呼地瞪了陸無昭一眼,“哼”了一聲,轉過頭嘟囔:“小氣鬼。”
不給算了,逗人玩有趣嗎?
她氣不過,又悄悄扭回頭,正好看到男人唇角微勾。
哈!
看來是很有趣哦!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