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猛哭得極慘, 他哆嗦著手,指著陸歲歲,“你們、你……!!”
陸歲歲不好意思地眨眼, “俞猛哥哥,對不起嘛……”
她一撒嬌, 俞猛又說不出話了,誰能對這麼可愛又軟軟的妹妹大聲說話呢, 不能。
陸歲歲那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隨了沈蕪, 好看又明亮, 誰能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還發脾氣呢?不能。
他是個男子漢,不能欺負妹妹。
於是俞猛隻能眼淚含在眼圈裡,手捂著嘴,委屈巴巴地嗚嗚哭。
陸無昭和兵部尚書趕來時,就看到陸歲歲小小的一個人正手忙腳亂地圍著體型是她兩個大的小胖子俞猛轉,陸瀾和孟時宜沉默地站在旁邊。
陸無昭大步走近, 先走到陸歲歲的麵前, 蹲下了身子,扶著陸歲歲的肩膀, 上下打量, 見她毫發無傷,鬆了口氣。
餘光瞥見俞家小公子,陸無昭啞然。
對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上還掛著草, 再一看自己的女兒, 身上連著水滴都沒有。
“嗚嗚嗚嗚……”
俞猛自然說不出什麼,是他同意的比試,雖然對方把他家水塘炸了, 可是他的炮仗沒人家的響,這一局還是輸了,叫他如何好意思開口。
陸無昭盯著陸瀾看了半晌,見對方心虛地低下頭,自己心裡也有了數。
他眸光微垂,視線在草地上掃了掃,看到了好幾條小金魚時,眉心微皺。
他知道陸瀾和孟時宜愛吃魚,這兩個人曾經的“壯舉”曆曆在目,今日的事,不難想。
自家孩子大眼瞪小眼,俞猛哭得震天震地,陸無昭沉默了一會,對著兵部尚書說了一句抱歉。
尚書大人自然不敢說什麼,叫人把俞猛帶下去換衣服。
陸無昭賠了道歉,又想賠點銀子,畢竟把人家家裡弄得雞飛狗跳。
尚書百般推脫,隻說不是大事,小孩子家在玩鬨,說什麼也沒要陸無昭的錢。
尚書大人說肯定是自己孩子的問題,陸無昭見狀不再多言,以他的身份,還有俞尚書每回同他說話時都誠惶誠恐的樣子,開口必提多謝陵王殿下的賞識之恩這種話,若是陸無昭堅持道歉賠罪,俞尚書隻怕又要憂慮得好幾宿睡不好覺。
陸無昭收回了銀子,想著回去後,在彙報工作的折子上多誇兵部尚書兩句。
雙方和平地告彆後,陸無昭領著三個不省心的孩子出了俞府。
才剛來給人家孩子祝賀生辰,沒待上一個時辰,就險些把人家炸了。
陸無昭頭疼。
回去的路上,孟時宜悄悄看了一眼領頭的那個身材高挑的男人背影,壓低了聲音,對陸瀾小聲說道:“壞了,魚沒撿!”
魚好不容易才炸出來的!
好多魚!滿天飛!她饞死了!
陸瀾剛想張嘴接話,一抬眼就對上前麵的男人轉過頭,正冷冷地盯著他們倆看。
陸瀾又安分地把嘴閉上了。
撿魚?還是先撿小命吧。
回家後,陸無昭沉著臉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三個小豆丁。
他也不說話,就沉默地看著,最後是孟時宜先頂不住壓力,都交代了。
其實這事主要怨她,想吃魚這事是她先提的,陸瀾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摻合,主意是妹妹出的,但她能叫妹妹被訓嗎?絕不可能。
孟時宜打算一個人扛下所有,陸瀾卻是往前邁了一步,拎著袍子,在男人麵前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跪了下來。
“父親,我們錯了。”陸瀾說。
陸無昭麵無表情,手指撚著茶杯,指腹慢慢磨。
孟時宜愣了一下,怎麼回事,這臭小子怎麼今天認錯了?
她認錯認慣了,平日裡陸瀾坑她,她心裡雖然生氣,但卻也沒覺得有什麼,自己是最大的姐姐,應該罩著弟弟妹妹。
這對龍鳳胎細皮嫩肉的,打小就金貴,她皮糙肉厚,挨頓打沒什麼。
今兒怎麼回事,陸瀾竟然主動認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孟時宜不管那麼多,認錯的活兒被陸瀾搶了,她還有點著急,趕緊學著陸瀾,拎著袍子跪了下來,就跪在陸瀾的旁邊。
“王爺,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陸瀾皺著眉,扭頭看她。
他平日不吭聲,是因為平時的事他父親不知道,就算被罰,也是小打小鬨。
可是今天不同。
陸瀾很明顯能感覺到,父親生氣了。
他父親生氣和孟叔叔生氣還有娘親生氣都不一樣。
陵王殿下若是生氣,怕是能叫人體會到何為悔不該當初。
“什麼樣的魚能吃,什麼樣的魚不能吃,你們可有分辨?”陸無昭淡聲問。
這一問把陸瀾和孟時宜問懵了,怎麼,都是魚,還有不能吃的?
“炮仗是哪來的。”陸無昭又問。
陸瀾垂著頭,如實說了。
陸無昭周身的氣壓愈發地低。
陸歲歲一見情況不妙,立馬撲了過去,主動抱著男人的胳膊,慢慢地晃。
她見男人冷著臉轉頭看她,使出了必殺技,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爹爹,是我的錯,我叫人去拿那個炮仗的,都是我的主意,您彆怪哥哥姐姐。”
陸無昭微眯了眸,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驀地輕笑了一聲。
陸歲歲大喜!她以為爹爹會放過他們。
“歲歲,你若是想扮可憐,記得多觀察觀察你娘親。”陸無昭低聲緩緩道。
陸歲歲:“……?”
男人微彎唇角,摸了摸女兒的頭。
提起沈蕪時,眼中儘是柔情,“你還不到功夫。”
說完,拂開陸歲歲的手,走了。
那天晚上陸無昭給沈蕪寫了一封信,將三個孩子的罪行一一列了出來,又對愛妻表達了思念與愛意,言說她平時照顧孩子辛苦了。
護衛帶著信出了城,陸無昭一個人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
他對著無邊黑夜,突然就低聲笑了出來。
阿蕪說的對,在帶孩子這方麵,他的確不行。阿蕪才一走,就出了亂子。
身側的枕頭上疊放著一件有沈蕪味道的衣裳,那是沈蕪臨走時特意放好的,她說若是想她想得睡不著,就聞一聞這衣裳,等衣裳上麵的淡香消失時,她就回來了。
陸無昭微彎了唇角,轉過身去,臉埋了進去。深深吸了口氣,嗅著她的味道,漸漸安心。
祈福的地方不算遠,大概隻要等上一天,信即可送到,希望阿蕪看到信,可以早些回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三個娃每天每頓都是魚,頓頓齊全,一頓不落。
開始的幾天孟時宜高興瘋了,對著滿桌子的全魚宴口水直流,陸瀾依舊板著個小臉,雖然他儘可能地表現得不露聲色,但到底年輕,盯著魚的眼睛都直了。
陸無昭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又冷漠地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