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家人出來,秦清感覺到,她剛才窺到了一絲可能。
前途坎坷,柳暗花明!或許,這也是這段亂世的批語!
在東城區走了一下午,秦清低調地買了不少東西回去,秦浩他們就一趟一趟地搬東西。
因為他們手臂上帶著紅袖標,都是大小夥兒,一看就不好惹,這段時間被這些愣頭青整怕了,旁人也不敢惹他們。
晚上回到家,秦家的後院已經堆了好多箱子了,東西多的無處下腳。
“你們,把金銀玉器書畫分開放進箱子裡,書畫箱子裡放一些石灰,然後把箱子封死,存到密室裡去。”
“好。”
都是信得過的族人,秦瀾負責統計,秦浩他們負責把東西送到地下密室。
這個大宅子,到秦家手裡之前,屬於一個清代的富商,那個年代的有錢人家,誰家沒個存東西的密室那就奇怪了。
第二天,街上人潮湧動,一群芳華正茂的年輕人走上街頭,朝□□廣場走去。秦清他們跟著人潮湧到□□時,大領導剛好出現在城樓上,朝大家揮手。
頓時,整個廣場就如被突然點燃的□□桶,瞬間爆了。秦清周圍的人都瘋狂地朝前湧,大聲喊著,眼裡熱淚盈眶。
他們的位置和上麵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上麵的人麵相,最後隻得作罷。
廣場上的人太多,過了一會兒,秦清叫上秦瀾,帶著秦家人先撤退,生怕這群激動的人失去理智,發生踩踏事件。
去過□□之後,秦清給唐家送了消息,請唐奶奶到家裡來一趟,她現在不方便去唐家。
當天晚上,方若和唐德生老兩口都來了,同時還送來一個巨大的箱子。
“你還不知道吧,阿野回來了,這些東西都是他給你帶的,本來想當麵給你,誰知道他回來第二天就接到調令,去了西南。聽說你們家也去了西南?說不定你們和他離得不遠。”
秦清道,“我也不清楚遠不遠,我們那裡實在是太偏僻了。”
唐德生問起秦清,“你們什麼時候來北京的?我去寶山縣打聽,聽說你們早就下鄉去了。”
秦清簡單地說了一下這段時間怎麼從南方串聯北上的。她又說起在東城看到的那些被打砸的人家。
老夫妻倆聽得直歎氣,這段時間,他們不少老朋友也遭了難,好多有學識的先生,被打為臭老九,還有一些愛國的商人,都沒能逃過。
本來方若的家庭成分也不太好,有人說她是資本家的大小姐,但因為她住在大院裡麵,有唐德生一輩子功勳打底,再有和娘家聯係少,兒孫也出息,這個節骨眼兒上,才沒人敢動她。
話是這麼說,現在方若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生活,她還把明麵上的不少首飾都捐了出去,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勞動布做的,一些好料子做的衣服早就藏起來了。
想到這裡,方若指著這一箱東西對秦清道,“這些東西你找個地方收著,千萬彆拿出來,招禍。”
說完這些事情,老兩口就要走了,秦清想著段時間應該不會回來了,就送了一壇養身酒、一壇養顏酒給他們。
秦清送他們到院門口,唐德生問她,什麼時候走?
“兩天後就走。”她找人去出海口等著,運氣好,今天早上就遇到董大成的人,跟他們說好,捎他們一程到上海。
秦清實在受不了坐火車南下,再來一次,她覺得她會瘋的。
從上海回秦家寨就要近一些,而且從沿海往西南的方向走,現在恰好是和趕著去北京串聯的人相反的方向,估計火車上就沒那麼擠了。
老兩口回到家,方若問,“你問清清什麼時候走是什麼意思?”
唐德生沒說話,方若繼續說,“我都跟你過了幾十年,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想把你那些朋友通過清清送走?”
唐德生歎氣,“我確實這麼想過。秦家人兩次南下,都無聲無息的,肯定有他們的門路。”
方若其實也不忍心,都是相交幾十年的朋友了。可是,這又和秦家有什麼關係?她又有什麼資格給秦家送去麻煩。
說起來秦家也有好些不能說的東西,如果真有人抓住秦家不放,秦家也討不了好,她猜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秦家才會舉族下鄉。
方若突然想到,“老頭子,學學秦家,城裡呆不住就去鄉下呀,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有誰知道他們是誰?”
唐德生道,“真像你想象中那麼簡單就好了。說得好叫天高皇帝遠,說得不好,走的太遠,出了什麼事兒,我們這些人鞭長莫及,搭把手都做不到。在北京,有我們這些老家夥在,彆人至少還會顧及兩分。”
“反正我不同意清清沾上這些事兒。”
“再看看吧,清清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果不是無路可走,你以為我願意?”
屋子裡安靜下來了,無聲的歎息在屋子裡回蕩。
還有兩天才能走,第二天早上,秦清讓秦浩和秦洋回了一趟寶山縣,結果當天下午兩人就急匆匆地跑回來。
“家裡出事兒了。”
秦清臉色一沉,“慢慢說。”
秦家族人基本上都已經下鄉了,就隻有秦燦一家留在寶山縣。原本以為,有張衛國他們看著,再加上秦燦一家就是普通人,也沒有礙著誰的眼,應該不會出事,但是秦燦真的出事了。
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秦燦生了一兒一女,兒子秦檀,女兒秦梅,這次秦燦出事,就是因為秦梅。
上個月寶山縣成立了革委會,秦梅的男人孫虎為了交投名狀,攀上革委會的主任,主動舉報周圍的親戚,孫虎剛好知道革委會主任和秦家不睦,為了拍馬屁,就大張旗鼓地舉報秦家搞封建迷信。
秦家被舉報的第一時間,秦梅就知道了,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硬是沒有去秦家報信。
那邊收到舉報後,半點沒耽擱,當即帶著人去秦家搜捕,把秦燦拉出來剃陰陽頭,掛牌子□□。
□□的時候,不知道誰扔了一塊大石頭過來,砸中秦燦的腦袋,他仰頭摔倒,直接一命嗚呼。
等張衛國收到消息帶著人趕過去的時候,秦燦已經沒有救了。
秦浩紅著眼睛,“秦梅明明知道的,她就是不說。如果秦燦爺爺提前知道,有張政委幫忙,他肯定不會出事的。”
秦清站起來,“秦梅她不配姓秦。”
天色將黑,秦清出門,半夜到了寶山縣秦家老宅。
這個當口,也不敢擺靈,秦燦昨天就下葬了。
秦清進門的時候,秦檀帶著兒子秦濟、秦溫,女兒秦溪在屋裡等著她,孩子們手臂上都帶著一截麻布。
“少族長,我爺爺死了。”秦溪哭紅著臉跑過來。
秦瀾心疼地抱住她,“不要哭,有少族長在,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你們。”
秦濟咬牙,“我要弄死孫虎給我爺爺報仇。”
“對,還有革委會那個姓苗的!”
秦清沒有回應他們的話,而是看向秦檀,“你想怎麼做?”
秦檀眼睛通紅,不敢回視少族長,隻能低著頭,“爹生前說,我和妹妹要好好相處。”
“你現在也還是這樣認為的?”
“不,以後我們不再是兄妹,我們家也沒有這樣沒有良心的人,以後,我們見麵就是陌生人,是仇人。”
秦梅內心悔恨,她以為秦家有的是門路,丈夫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就走走過場,既討好了革委會主任,又不會害死爹,這能有什麼?
沒想到她爹運氣不好,就這麼死了,還是她害死的,大哥還說他們兄妹以後是仇人?秦梅站在秦家大門外,眼淚一串串滾落,不敢再踏進娘家一步。
秦清如此敏銳的人,馬上就發現大門外麵有人。
“秦浩,去把人帶進來。”
秦家大門打開,秦梅被拖進屋裡,她腳一軟,跪倒在地。
秦清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地上這個又蠢又毒的女人,秦燦怎麼會生了這樣一個女兒?
“你剛才也聽到了,你以後,和我們秦家再無關係。你的夫家攀上革委會的人?我倒要看看,這位革委會主任,還有你那即將輝煌騰達的夫家,究竟能風光幾時。”
秦瀾幾人垂下眼眸,他們從小跟著少族長,還是第一次見少族長這麼生氣。
秦梅搖搖頭,哭到,“不是我願意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我以為……”
“夠了,我不想聽傻子說話,滾回家吧。你和你夫家的人等著,天亮之前,我肯定會上門拜訪,給你們送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