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杜明和秦構在甲板上撈魚,附近都沒有人,杜明勾著秦構的肩膀,“昨晚上多謝你。”
他離開上海回頭想才驚覺,他那時候對未來太樂觀了,不相信自己會遭殃。實際上,城裡已經鬨的如此瘋狂了,要不是老爹提醒,他們一家,說不定就是下一個被整的對象。
昨晚上要不是因為秦構接了一句話,他感覺,秦家那個少族長,是不會搭理他的。能帶他們一家走,都是看在秦構的麵子上。他必須說句謝謝。
秦構甩開他的手,“大老爺們兒,能不要這麼肉麻嗎?”
杜明拍拍秦構的肩膀,一切都在不言中。
船老大熟門熟路地把船開到秦家寨後山,一群人吆喝著搬東西下船,秦浩讓船老大跟著一起去秦家寨,有東西給他們。
這一群人,有老有小,還有四肢不勤的文人,雖然船上午十點多就靠岸了,可他們到秦家寨,都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
聽到寨子裡有人喊少族長回來了,秦森和夏月小跑過去,看到瘦了不少的女兒,夫妻倆心疼的不行,“我的乖寶,怎麼瘦這麼多。”
“彆提了,秦炅爺爺呢?”
“不知道,聽到消息估計一會兒就要來了。”
果然,幾分鐘後,秦炅跑過來,看到一大群人,有他眼熟的秦家人,還有好多他不認識的人。
秦清三言兩句跟他說清楚這些是什麼人,“其他的先放到一邊,趕緊把他們安頓下來。”
“咱們寨子裡房子不夠,先讓他們和其他人家擠一擠,其他的等明天再說。”
秦炅招呼著幾家有空房子的人,把這些人領走,先讓他們住下。
秦構他們一家,雖然早就分出去了,但在秦家族裡還有親戚,都跟著走了。
還有船老大他們,被秦炅帶走了,秦清說的,明天送他們走,還要送他們三百斤紅薯、兩百斤土豆,船老大和董大成他們商量著分,就當他們這次從南到北的路費。
東西不算多,但有那麼個意思就成,有來有往以後才好相處。
秦清回到家,夏月燒好了熱水,秦清好好的洗了個澡,吃完晚飯,秦炅和幾個族老,都在他們家院子乘涼。
秦清剛好有話跟他們說,首先說的就是秦家的事兒,秦燦死了,還有她對秦梅還有那個姓苗的做的事。
一個族老磕了一下煙鍋巴,沉聲道,“秦清做得對,我們秦家雖然不如祖上風光,但也沒到誰都能踩一腳的地步。”
秦清心想,要不是這個關頭太敏感,也是為了保護寶山縣其他的秦家人,按照她的脾氣,姓苗的還有孫虎早就是個死人了。
秦炅也想到了秦清這樣做的理由,他滿意道,“清清長大了。”
“可惜了,秦燦這老家夥就這麼走了。”
院子裡陷入沉默。
“走了就走了吧,人總有一死,咱們照看一下秦檀他們,過幾天秋收後,幫著他們開塊兒地出來,總是要吃飯的。”
“對,不隻秦檀、秦構他們,其他北京來的人也要給他們開一塊兒地,不管他們以前是做什麼的,現在他們要養活自己,就得乾活。”
秦清道,“明天和他們先商量,地不要給太多,他們種不過來也浪費。另外,他們好些人都是大學的教授、老師,我們不能浪費送上門的這些老師。”
“可以請他們去族學教書,我們每個月補貼他們一些糧食。”
秦清問,“秋收怎麼樣?”
“糧食都成熟了,估計收成不錯,就算新來了這麼多人,節約一點吃,應該也不會餓肚了。”
“既然如此,我們的目光要放長遠一點。人都已經來了,我們就大方點,就算給了他們地,到明年夏收前他們也沒有糧食吃,我們今年就先借給他們,扣除他們的上課補貼後,其他的等他們糧食種出來後慢慢還。”
“同意。”
族老一致通過,但這事兒他們決定了還不算,明天還要開祠堂和族人商量一下,畢竟那些借出去的都是他們的口糧。
秦清又說起現在外麵的亂象,“我看沒個十年八年,這事兒過不了。”
族老們麵麵相覷,“這麼嚴重?”
“嗯。從上而下亂起來的,上麵不動,下麵好不了。”
一個族老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笑道,“也好,老頭子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好的那一天,活不到也沒關係,我這把老骨頭,能挨著祖宗埋,也是幸事。”
秦家的族老們,最大的年紀已經快八十了,最小的也六十出頭了,對於他們來說,十年八年,真是個大數目啊!
餘生不多了!
第二天,送走船老大後,秦家開了一次祠堂,把寶山縣的事兒說了一遍,讓大家心裡有數。
秦家人幾乎都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秦燦的事,現在聽族長再說一遍,心裡還是悶悶的。
“咱們自家的事兒說完,現在我們要說說昨天來的那些人。”
秦炅有一張名單,他先把上麵的人基本情況念了一遍。秦家人就不提了,那些外姓人,都是什麼教授、老師、書畫家,居然還有一個農業大學的老師。
族人們偷偷說小話,都說少族長聰明,會選人,有這些人在,就算十年八年不出去,孩子們讀書就不用愁了。
再有,好些成績一般不夠讀大學的,也能借著這個便利跟著大學老師學一學。
秦清關注著族人們的反應,不得不說,那些老師對於秦家人來說是件好事。而能到秦家寨來說,對於那些飽受迫害的文化人來說,更是好事。
秦炅見族人們都接受,那就說說給它們修房子和借糧食的事兒。
“馬上就秋收了,糧食就在地裡擺著,現在這些糧食要多養活一百多人到夏收,對於我們來說有點勉強,大家又要拉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一個族人站起來大聲道,“值!我覺得值!娃娃們多學點東西,這可是一輩子吃飯的本事,咱們苦幾個月不算啥。”
“就是,咱們後麵那麼大的山,怕餓著就勤快點上山找吃的。”
有人帶頭,祠堂裡的氣氛就越發好了。族老們擔心的問題沒有發生,這件事就算過了。
秦構、杜明以及北京來的那些人,他們都在祠堂外麵的大院子裡等著。
杜明湊到秦構身邊問,“哎,你不是秦家人嗎?怎麼你不能進去?”
秦構帶了一把椅子過來坐著等,翹著腿,“你不知道了吧,我雖然姓秦,但是我十八歲的時候選擇分出去,另立門戶,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不算秦家的族人了,我隻能算是秦家人。”
“分出去?給分家財產了?”
“給了,要不我最開始做生意的錢是哪裡來的?”
杜明嘖嘖一聲,“你們秦家還挺開明的。”
“那是。”秦構和很多從秦家分出去的人一樣,他們自始自終,都以身為秦家人為榮,不管家族是沒落還是興盛。
另外一邊,北京來的方簡和裴永誌老爺子,也在說秦家的事兒。
方簡是方家他那一代最小的孩子,也是方若的小堂弟,今年才二十六歲。方家為了做生意,幾年前就搬去港城,隻有方簡,對曆史感興趣,留在北京,拜在裴永誌老爺子門下,跟著學史。
“你們方家雖然富貴,認真說起來,還是不如秦家有底蘊。”
方簡笑道,“老師,我可從沒說過我們方家比秦家好的話。”
裴永誌摸了一把光禿禿的腦袋,“哈哈,我就隨口這麼一說。到今天我才知道,秦家這不聲不響的,家族凝聚力真不一般。”
方簡看向秦家祠堂的大門,他聽堂姐的意思,阿野喜歡秦家的少族長,現在時機不好,大環境也不好,人家姑娘也不見得有那個意思,要他看,這事兒,有的磨了。
祠堂的大門打開了,秦炅和秦清走在最前麵,院子裡眾人都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