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認識秦構這麼多年,第一次全程圍觀這個老鄰居做生意,他不得不讚他一句,“你能白手起家開起一個大廠,還真不是憑運氣,這是有真本事啊!”
秦構樂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說好說。”
秦構沒有告訴杜明,他這樣的水平在秦家不算什麼,那個教秦構生意經的族老才是真厲害。
當年還是戰亂年代,那位族老硬是憑著五根金條的本錢,把秦家主支的財產翻了一倍,人家還能好生生地活到六十來歲,現在還在秦家寨裡養老呢。
不過,這些話就不用給外人說了。
買完鹽巴,秦構就不說話。買豬肉是另外一個族人去談的,他披的是窮人的皮子,不適合去談買肉這麼高端的事兒。
杜明湊過去聽,這個秦家人說他是城裡來的,有票都買不到肉,他下鄉來看看,價格不是問題,關鍵是肉要好。
嘖嘖,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個傻大個,除了會投胎,啥啥都不行。以後要對老爹老娘好一點,感謝他們把他生出來,還沒有兄弟跟他爭財產,這就是真愛了啊!
等天黑了,秦森叫上堂哥們,拿上扁擔去找賣酒那個老頭兒。
老頭兒家確實還存了些,地窖裡數一數還有五百斤左右的酒水,但老頭隻肯賣他們三百斤。
“我不能都賣了,多少要給兒孫留一些。”
“行,你賣多少,我買多少。”
商量好後,給完錢,幾個人趁著夜色,挑起酒壇子就走。
一大群人擠在棚子裡,沒地方躺著睡覺,大家隻能靠在一起打個盹,天亮了就去買東西。
供銷社、百貨商店、糧鋪、肉鋪,門口擠滿了人。他們去的早,人多,有錢又有票,他們買完東西一走,供銷社的貨架清空了大半。
其他針頭線腦的東西買了一些,秦家人就準備走了,他們收棚子的時候,夏月遇到了去鎮上買東西的朱紅。
好多年沒見,朱紅也一眼認出了夏月,還熱情地朝夏月打招呼。
朱紅問夏月有沒有肉票和糖票,夏月直接說沒有。
肉票原來是有的,他們都給族裡了,有肉票,定肉要便宜一些。他們難得來一趟鎮上,與其放著過期,還不如拿去用了。
朱紅以為夏月是有票,但是不願意換給她,心裡馬上就不樂意了,說了幾句不陰不陽的話,扭頭就走了。
高芳走過來,“怎麼了?我聽著你們起爭執了?”
夏月搖搖頭,“她想換肉票和糖票,我沒給。”
高芳冷笑一聲,“嗬,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她要,人家就要給?”
“算了,以後也見不到,走,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去拿肉。”
這一趟回去的行程,如杜明、方簡他們那所料,累的他們快趴下了。
半路歇息的時候,秦構走過去,踢了一腳癱倒在地的杜明,“還行不行啊?你這裡就五十斤鹽巴,真這麼累?”
杜明勉強張開嘴,“太累了,我這輩子都沒這麼累過。”
秦構笑道,“要不我們換換,我那一背篼裡裝的是豬肉,你不是想吃肉嗎?搬回去就有得吃了。”
“我不換,你那裡有七十多斤吧,比我還重。”
秦森給杜明送來半瓶水,“你這算啥,我可挑了一百斤酒。”
“哎喲,可累死我了。”
“彆嚎了,趕緊起來,動動手腳,再休息一會兒咱們就要走了,天黑之前如果趕不到家,那就更麻煩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到最後,杜明隻覺得自己像個沒有思想的機器,繩子勒的肩膀發紅他都沒感覺,兩條腿機械地往前挪,耳朵轟鳴,他隻聽得見心臟咚咚的跳動聲。
晚霞滿天,飛鳥投林,這些美景杜明什麼都看不見,他隻是機械地埋頭往前走。
他走著,走著,肩膀上的重擔突然被誰卸下來,杜明茫然回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秦森看他這傻樣,拍拍他汗濕的背,“我們到家了。”
“到,到啦?”
“到家了。”
杜明一屁股坐在地上,要不是周圍都是孩子,四十多歲的人,恨不得嚎啕大哭一頓!
生活,簡直太難了!
秦清也跑過來看大家買了什麼東西回來,瞥了杜明一眼,看到他努力把眼裡的淚花憋回去,她好險沒笑出來。
默默轉頭,假裝沒看到。
“哎呀,這麼多肉啊!”
“是啊,那些人還是很有生意頭腦,我聽說他們在山裡圈了一塊地養豬,豬肉貴了點,但還是好買。”
“鹽巴也買了不老少,就是糖少了點。”
“這有啥,等明年夏收小麥收回來了,我給大家做麥芽糖。”
“那感情好。”
杜大嫂把杜明拉起來,“辛苦你了,下次去鎮上買東西,換我去。”
杜明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吐了一口濁氣,“不,我去,去鎮上路遠,背著東西更不好走,彆累著你。”
杜大嫂笑了,“走,去領我們家的東西。”
鹽巴、醬油、醋這些東西,每家每戶都有,買回來的酒有幾家分了幾斤走,剩下的全部都送到秦清家裡。
剩下的兩百多斤酒,除了五十來斤三十年份的,十斤五十年份的,剩下的都是十年份的。
秦清決定,把三十年的和五十年的存起來,十年份的可以多分一些出去。
有了好酒,第二天,秦清拉著爸爸上山。秦火早有準備,吃了早飯就在她家院子等著。
秦火等了一會兒,秦浩、秦洋他們也來了。今天要挖的東西太多,找他們幫忙搬藥材。
對,找藥材小能手秦清就是這麼自信!
這一天秦清沒閒著,連午飯都是在山上吃的,等她下午回家,院子裡被各種藥材堆滿了。她的伯娘們,嬸嬸們,都在幫著洗藥材。
家裡的簸箕不夠用,其他人家有多餘的,都給送過來,讓她先用。
等秦清把家裡兩百多斤酒處理好後,已經到了殺年豬的時候了。
今年人多豬少,就不吃殺豬宴了,大家把肉領回家,想吃什麼自己安排。
秦清家分到的肉,大部分還是用來做臘肉、風乾肉、醃肉,保存的好都可吃到明年秋收。
夏月留了十斤左右的鮮肉,五斤用來做壇子肉,剩下的五斤留著過年的時候吃,用鹽醃著,放十天半月都不會壞。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兒,好在有族長和少族長在,他們都逃過了一劫,全家老小都好好的,還能有菜有肉地過一個安生的年,必須要好好拜一拜祖宗。
過年祭祖,大門洞開,秦構他們這些早就分宗出去的秦家人,也能站在大門外麵,對秦家祖宗鞠一躬,多謝他們的恩德和庇護。
秦家寨其他人家,知道秦家在祭祖,這時候都不會出門。
杜明家的飯桌上擺著臘肉、蒸醃魚、香腸、板栗燉雞、紅燒土豆,他一邊吃一邊嘮叨,“有家族庇護多好,我要是秦構,鐵定不會分出去。”
杜老爹抿了一口好酒,不搭理碎嘴子的兒子。
他這輩子啊,就這麼個兒子,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雖然不是敗家子,但也不算什麼大人物。
搬到秦家寨這小半年,兒子還算勤勉,能操心一家吃喝,嘴上叫苦叫累,該做的事兒一樣都沒拉下,能這樣,他就很知足了。
雖然有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羨慕秦家這樣鼎盛的大家族。
祭完祖後,大家各回各家,秦森和夏月拉著女兒,笑嗬嗬地跟族老們拜年,等著後麵的爹娘,一起回家吃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