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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中的另一位主角一步三回頭的走掉了。
灰色石屋的門板開啟又合上,將屋內投射出的光芒重新攏入黑暗裡。
道口邊隻剩下五條悟與石狩義平兩個人。
月色鋪滿了大地。擁有著一頭淺色頭發的高挑男生將目光從閉合的門板上收回來,轉頭看向了對麵的男人。
“想講什麼?”他說,不論是語氣還是姿態都顯得很無所謂,一副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的表情,“現在一口氣說出來吧。明天老子可就沒有這麼好的耐心了欸。”
“跟剛剛的話沒什麼區彆。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在裝傻?”
“唔,說的還挺多的嘛。指哪一句呢?”
“禦三家,六眼。”石狩義平提示似的又將他的身份點明了一遍。兩個人一個站在路燈下,一個則站在光與影交界的邊縫裡。彼此互不順眼地盯著對方看了幾秒鐘。
而在這之後,半張臉沉入在夜色裡的男孩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悠然地說道:
“就這個?然後呢?”
“沒錯,就是這種輕浮的態度。”石狩義平皺著眉看著他,“如今北海道與本州島關係見緩,我並非有意要去批判什麼。隻是禦三家之中大多都是像你一樣的倨傲自滿之輩,仗著有一些家族與血脈所賦予的天賦便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然後。”
“你身為‘六眼’、以及無下限術式的使用者,自出生起便改變了世界的平衡。世界為了對抗你,甚至不惜增強了詛咒的力量,以至於近些年來咒術師在任務中的傷亡數量直線上升。而這都是天生擁有著與生俱來力量的你無法體會與感知的。”
“然後。”
“然後我想說的是——身為天之驕子的你從小便在眾人的環繞下長大,吃是禦三家,用是禦三家,目之所及還是給予你身份與保護的禦三家。他們支持你,奉承你,仰望你。讓你在咒術界擁有旁人無可比擬的眾星拱月般的地位。你敢說這樣的你就沒有沾染到一點點禦三家內部所盛行的風氣嗎?這點還是很難做到的吧。”
“嗯……好像有點道理嘛。”
五條悟配合的露出一點點像是在思考的表情。
“還有呢——你接著說。”
“根據我們貧瘠的對於本州島那邊的了解,禦三家中的女性大都不被允許讀書,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一些走路要跟在男人身後的教育。即使有才能也很少被重視。最好的下場也就是被送去其他兩家‘名門’中聯姻,成為某一名內定繼承人的正室。”
“欸——這不是挺了解的嘛。”五條悟揚起眉梢說,似乎並不以此為忤的樣子,甚至還好心的替他補充了一下內容。
“確實是有這種事啦。而且成為側室的女孩子好像還更多一點呢。所以呢?你想說什麼?擔心那家夥也遇到一樣的事——還是說隻是不想讓她留在本州島而找的借口而已?”
“即使她不留在北海
道,也依然是我們一族的珍寶。”石狩義平嚴肅地說,“她當然可以自由的戀愛結婚,隻不過對象是‘六眼’的時候,卻不得不令我們謹慎對待。畢竟我們也很擔心,剛剛找回的蝴蝶會被騙入籠子裡圈養。要知道以她的才能,就算不在本州島那邊接受評級,也依然可以在我們這裡有一番大事業。隻不過現在她好像——”
“她好像被我們這群本州來的咒術師給騙了——你想講的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五條悟笑了一下。有點散漫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做出一副為這個結論而傷腦筋的樣子。
“說來說去,你們其實不還是想讓她留在這裡繼承北海道嘛——這倒是挺不錯的。表明你們還挺信任那家夥。不過說什麼‘圈養’之類的……也太難聽了吧。老子什麼時候這麼想過了啊?”
“那你追求她是為什麼?”石狩義平反應很快的追問上來,緊皺的眉頭並沒有鬆開,似乎對於他的回答早有準備,“雖然蝶蝶聽不出來,但我們——還有你周圍的那些人已經都感覺到了吧?這種已經將她當做是囊中之物的樣子……說實話令我和會長並不是很開心。”
“還能有為什麼。老子喜歡她啊?”五條悟坦然地說道,“怎麼。才剛把繼承人找回來,就要開始拿為她好的名頭對她管東管西、指手畫腳了嗎?那跟在你們口中很差勁的禦三家也沒什麼區彆嘛——”
“我已經說過了,這個沒有。如果她喜歡的話,我們也是支持她自由戀愛的。隻是你是‘六眼’——”
“那又怎麼樣?”五條悟說,聲音一下子變得冷淡下來。
他向前一步,從燈光與夜色的邊縫中踏了進來。暖黃的路燈一下子照耀到他的頭頂,在他身後拖出了一道極具壓迫感的長長的影子。
發育十分良好的少年人大約比眼前的成年男子要高出半個頭。他兩隻手插在製服褲子的口袋裡,手肘微微彎曲。保持著這個姿勢朝前彎腰。墨鏡滑下來一點,露出那雙標誌性的透亮的藍眼睛。
那是一雙從來不會被周圍環境所遮擋的眼睛。此時眼底卻仿佛融入了夜色。危險、沉靜,但卻又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對方。
“那又怎麼樣呢?”五條悟複述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藍眼睛直直注視著對麵的人,聽上去似乎還有些費解的樣子,“喜歡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和身份有什麼關係嗎?她也沒有將我當成六眼來看待啊?還是說你們害怕啦。在畏懼著老子的強大嗎?擔心我對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而那家夥又完全不能反抗?”
他說到這裡嗤笑了一聲。
“那還真是想太多了欸——老子沒那個興趣,而且你們也太小看她了吧?”
“現在被看不見的繩子牽著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有功夫在這裡和我嘰嘰歪歪,倒是想想辦法開展一下家族裡的青春教育活動啊!總不能一輩子都是這副樣子吧!”
“一輩子都這樣有什麼不好嗎?我們有底氣讓她可以一生都這樣快樂的活下去。可你又能怎麼做?”
石狩義平咄咄
逼人地說道。他似乎鉚足了勁想要打壓下麵前這名天之驕子的氣勢。因此展露出與白日裡那副老好人樣子完全不同的一麵來。幾乎顯得有些刻薄。
“你喜歡她什麼?”他說,“我們是不了解她,可你又真的了解她嗎?她的過去她的人生,她從今往後將要麵對麵對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
“我不知道。”五條悟說,“但老子是沒有嘴嗎?不能去問的嗎?”
他絲毫都不客氣地反唇相譏,藍眼睛在夜幕與燈光之下彰顯出一種令人心悸的色澤,將本就透亮的瞳孔映襯的越發璀璨奪目。
那眼底的光彩無比透徹。就好像完全已經看穿了麵前之人的想法。以至於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超然而又漠視的冷漠。夾雜著尋常人都難以企及的、對於自身判斷所擁有的強大自信心,以對庸俗言論嗤之以鼻的腔調斷然說道:
“更何況,比起你們這些前腳掌都已經探進土裡的家夥來說,老子能陪她在一起的時間要多的多。能做的事也很多。”
“知不知道的很重要嗎?時間久了不就都知道了?你急什麼。反正那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