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君善心一念,顧我殘命。
不見母父,唯見君在。
自此伴君三尺薄路行,
人道天命有常我命難安。
幸君執劍挑開我眼間萬裡浮雲,
阿政揉了揉大扺是被風雪刮的有點疼的鳳眸,輕聲說道,"不通音律,牽強附會,待你回來得重新教你《詩》。"
可這眼睛怎麼不聽使喚,起了霧氣,大扺是這天太冷了吧。
琇瑩這趟旅程不算容易,他們從關中出發,一路向南需跨過秦嶺和大巴山兩座大山往蜀地去。
現在他兄長還沒一統六國,下令修馳道也是好遠的事了。
所以馬車行於土地不僅顛,而且隻要下雨道路便泥濘不堪。
關中土地多是黃土,鬆軟,多是沙土居多。
因為缺水,時常乾旱,導致有時需要人從村口擔水澆田。
現在是農閒期,他們到的時候沒有多少人在田間。
隻有幾個黑瘦的老丈穿著粗葛做的單衣,望著地頭的雪歎氣,關中今年又大旱,這雪下得太少。他們連蓄水都做不到。
不少農家人隻知道專研土地,他們上前跟這些老農普及他們這些天與公子一起作的實驗,說著綠肥和泥肥,又說著如何如何"堆熟",如何如何加快製肥。
琇瑩也跟著下了車。
他麵龐白淨圓潤,身上衣服雖然是普通料子,但在這群人眼裡己經是了不得的東西了。再加上通體貴氣,一看便知是貴族。
老農見他時,不跪地上雪水臟汙,明明膝蓋上的裳仍有破洞,但還是忙跪下行禮。琇瑩怔了一下,忍住流淚的衝動,揮手讓他們起來了。
這裡的庶民隻是耕戰的工具,他們是不被允許直視貴族的。
琇瑩知道他在這邊,這些嚇到低垂眼簾隻看著地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說些什麼。索性到了一處平地,蹲下觀察土地。
果然他一離開,那些人便放鬆很多,與與他們氣質相同的農家人說著話。說著間,還隱隱露出笑容,依稀可見那暈黃的牙齒。
這邊,琇瑩握著一把黃土,將它碾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加施肥根本不可行,治標不治本,關中需要的是水,是可以灌溉的水。
而且肥也做不成,這裡哪來的河泥與水草?隻有幾條小水溝,水量還不大,那丁點的水草做肥簡直是無稽之談。
陳長跟在他身後,聽完他的想法,哈哈大笑,"小公子,我們知道啊,沒人比我們更知道了,我們自入秦時便與它打交道了。"他指著那些散落在地裡的農家人,"沒有水草有腐爛的樹葉啊,隻要有方法讓人不至於餓死,我們總要試試,他們也會去試的。"
琇瑩不習慣他們的樂觀,他無比的清晰,道,"現在沒有樹葉。而且人們存的樹葉能有多少?開春便要播種,這季己經趕不上了。"冬天這裡隻有冰棱子,人們要用樹葉點火取暖。等等,灰,草木灰亦可肥田。
他突地握住陳長的手,"灰,讓人將草木燃後的灰混進土裡去,翻田。不要再整那個樹葉了,要灰。"
"這個還沒驗過。"陳長猶豫道。"公子,要不再考慮一下。"
琇瑩看著他,"沒時間了,待秋日才能屯到足夠的肥,那人早己餓死了。"
他一向溫和軟綿的臉哪裡出現過這般的疾言厲色,陳長仿佛依稀在他身上還看見了他兄長的影子。
"唯"他俯首應道。
"阿長,"琇瑩喚住他,他鼻間已經被凍得通紅,他輕道,"後日便啟程吧,往南走。南方更需要我們。"
陳長走後他一個人拿了書簡直往東走。
"公子,欲往何處?"一個暗處的陰影走了出來,抱拳向他行禮。
"來著之前,我沒想過會是這樣,他們是秦國王都腳下,是秦國過得最好的人,可冬日衣服仍破爛。"他向那少年道。"這裡是沙土,往東是澤?之地,我皆無力治理。"
那人大扺寡言慣了,"公子,很好。"
琇瑩笑了,"現在不治理,但也不能一直不治理。"接著道,"我想著一路所行,大致畫下來,剛才對著圖想了許久,想著引涇水入關中,便可使這片地成千裡沃野。"
那人接過他畫的書簡,準備退下。
"青雉。"他叫道,"我想著再寫封信,明日幫我一起交給兄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