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7年,魏公子信陵君合縱燕、趙、韓、魏、楚五國聯軍,在黃河以南擊敗秦軍,蒙驁敗退。聯軍乘勝追擊至函穀關,令秦軍閉關不出。
秦莊襄王聞此消息,於朝會中吐了一口心血,暈倒在大殿上。
"琇瑩公子,太子令你往章台宮。"侍人在偏殿外朝裡道。
閉關化身絕命毒師的琇瑩,在滿堆草木灰和石灰石中,正倒騰著如何將半凝固態的肥皂變成固態,聞言起身,將自己身上的灰塵撣去,打開了門。
他一邊穿著裘衣隨著待人向外走,一邊問道,"兄長可有言何事?"
侍人不敢言秦王事,琇瑩見他情狀,也不再為難,隻是腳步快了很多。
他一路疾走,到了章台宮,便看見了跪坐一地的大臣。
殿內一片沉默,百官如同假寐一樣,皆垂眸斂目不語。
空氣中帶著隱秘的悲涼,如同深淵的靜水,可又似夾帶著山雨欲來的水汽。
琇瑩心道,出什麼事了嗎?
但現在顧不得細想,他得去尋兄長,於是他從眾臣跪坐處鑽出,與坐在百官頂頭的呂不韋點頭示意後,在侍人的帶領下進了內室。
內室的場景幾乎讓他的血冷透了。
他的兄長孤身一人跪在床尾,抿著嘴唇,垂眸不言。
異人躺在了床上,被獸皮被裹著,嘴角上還帶著可疑的紅痕,大扺是血。
醫在旁側煮著藥,滿室的藥味。
床邊的趙姬和韓夫人不住的抹著眼淚,連一直囂張的成蛟都被韓夫人摟著,眼淚直流。
我爹要死了?我們才相處了五年啊。
怎麼忽然就這樣了,我明明才閉門不出半個月啊。
那我兄長怎麼辦呢?
"兄長。"琇瑩快步上前跪至阿政身側,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阿政恍然,抬眼看他,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他唇乾燥的被他這樣一扯動,便流出了血。他卻像感受不到疼一般,任由唇上的血珠淌下來。
琇瑩輕輕的用手給他將血珠擦了,喚人想要點水給他潤一下唇。
阿政伸出手製止了他,他眼裡含著血絲,臉色蒼白如同一灘被冰封住的雪。"琇瑩。"聲音沙啞,疲憊悲涼。
琇瑩一下子眼淚便快忍不住了,他吸了幾口氣,才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但還是帶著哭腔道,"我在。"
阿政疲憊的道,"嗯,無事的,父親隻是氣急攻心,很快便會醒過來的。"
他話說得篤定,不知道是在安慰琇瑩還是自己。
琇瑩點頭,將自己未脫的裘衣披在他肩頭,然後握緊了他的手,想將自己掌心的溫度渡給他,讓他沒那麼冷。
阿政垂眸遮住眼中水光,喃喃自語道,"我無事的。"
琇瑩點頭,應和他,"阿兄無事,父親也會沒事的。"
事實確實如此,異人吃了藥,很快便悠悠轉醒了。
"政兒。"他喚著阿政的名,"過來。"
阿政抬頭,眼淚瞬間滑過臉頰,他膝行上前,握住了異人蒼白廋弱的手。
"阿父。"他喚道。
異人就著他起身,嘴唇烏紫,另一隻手撐在床上支持著整個人不倒下。
"叫外麵的人都散了,告訴他們,我還沒死,你還沒死,秦還沒亡,自去忙他們的。"他氣息微弱,幾乎要斷過氣,可仍撐著一股勁,咬著牙囑咐他的繼承人要去穩定人心。
阿政領命,擦去了眼淚,邁著如以往一般矜貴的步調去往殿內。
琇瑩起身,拽起了成蛟,跟在了他身後。
"不準丟臉。不然的話,小心你的手指。"他睜著一雙圓滾鳳眼,威脅著後麵的成蛟。"記得父王現在一點事都沒有,穩定好你的楚係。"
成蛟畏縮了一下身體,顯然是被他打怕了,隻顧點頭應是。
阿政站在階上,琇瑩和成蛟分彆立在他左右半步處,分亳不曾僭越。
阿政掃視了四周各異的神色,輕笑,"阿父無事,諸君安心。"口中嘗到了一點鐵腥味兒,大概是他的嘴又破了。
可朝堂上的人無一人注意到,他們不少隻自顧自的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阿政麵容卻突然冷峻,帶著一股子鐵血氣味,"秦人數戰,有贏有輸。今日之秦,王未歇征伐之心,誓要雪恥。官民未失血性,依舊願共赴國難。秦依舊是列國至強!"
他俯身一拜,接著道,"君不負秦,秦不負君。王向諸位保證,秦人的血一滴都不會白流。"一雙鳳眼的光卻明明滅滅,但若負了秦,秦會讓你的血放乾。
諸位朝臣俯身回拜,高呼"大秦萬年!王上萬年!"
阿政伸手讓他們輕聲,慢聲道,"王上要靜養,諸位先生散了吧!"
此話一出,諸位朝臣拜禮告退,便各自散了,回了自己的官署。(秦國官吏可從不聚黨)
他們烏壓壓的一片走了,可籠罩在鹹陽城裡的烏雲似乎還未散去。
浪將起。風已經開始喧囂了。
琇瑩沉默著,隨著阿政回了內殿。
殿中燃著長久不熄的人魚燈,豆大的火苗明明滅滅,像是異人此刻的狀態。
他揮手令兩位夫人告退,隻留下阿政。其他人去了和那兩個夫人一起去殿外等待。
他蒼白的手掩去不斷咳嗽的薄唇,空曠的屋子裡靜的隻能聽見他的咳聲。
"政兒,咳咳。"他喚著他的太子,慢悠悠地問他,"可看清了?"
阿政為他倒了杯水,直視他此時整個人顯得更加陰沉的阿父,誠實道,"暗潮洶湧。涇渭混在一起,看不太清。"他顯得有點內疚。
異人笑起來,他握著他的手,"我的政兒看不清,沒關係。"
他在空中劃了道線,"無非一群趁風起,想攪浪的臭魚罷了,你要注視的隻有梟鳥。能吃你的梟鳥。"
他蒼白臉上帶起紅暈,忍不住咳嗽,
他閉上了眼睛,肺腔不斷的聳動,"呂不韋是我的相邦,不是你的。成蛟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
阿政看他,問他,"斬梟?我現在不行。"秦國有祖製,王及冠前,由太後代理國政。他可沒法掌權,父親一死,他必是被囚在深宮。
異人笑得燦爛,他鼓勵的看向他聰明的長子。
阿政笑了,他應著他的阿父,"那我等等。等梟鬥。"
"我不擔心你。"異人點頭,泄出點凶光,"我擔心秦國。此次一敗,東出又被阻了,我一走,秦國內亂,若六國再次合縱,秦會否分崩離析?"
阿政搖頭,"不會,六國懼秦且不合已久,聯軍合縱不會長久,而且,父親不早己經在開戰時就派秦使入魏了嗎?"
異人微頷首,道,"我兒□□,所以阿父要囚禁在秦國為質子的魏太子增。我要讓列國知道秦的態度。"他理清自己的思路,"亦要派使臣入魏賀名滿天下的公子無忌登上王座,我要替秦再緩一緩。"
阿政眼尾紅了,他抱著他的阿父,帶著哭腔,"那你活著,好不好?你還有好多事沒做。"
他學著琇瑩平時的模樣,扯著異人的袍角,"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異人摸著他的額發,輕聲道,"阿父撐不下去了,不能讓政兒如願了,我把我所有東西都留給你,不要怕。"
他眼裡含著眷戀,"我撐不過冬天了,政兒,你記得在我走後,要韜光養晦,凡事不要出頭,呂不韋說什麼,你都答應他,耐心等梟自鬥。呂不韋是個好相邦,他會幫你解決的。"一個王的恥辱莫過於此了,但是,政兒啊,要忍一忍,忍一忍。
阿政沉默著,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眼淚擦乾淨。
"予。所要皆予。隻要他可以穩定局勢,我都給。"
外殿。
琇瑩抱拳站在一側,冷眼看著跟著韓夫人撒著嬌的成蚊。
趙姬在他一旁靜坐,想與他說幾句話,卻被他眼神嚇退。
見他兄長出來,琇瑩才露出些許柔和的表情,沉默著走上前站在他哥身後。
"琇瑩,成蛟。"異人摸著撲過來的成蛟的頭發,看著站在阿政身側站著的琇瑩,輕聲道,"我子息單薄,隻有你們三個,爾要守望相助,齊心共進。"
琇瑩點頭,表示他聽去了。"唯。"他會好好幫兄長的,至於成蛟,他是兄弟嗎?他才難得管一個沙包的死活。
異人以為他聽進去了,不由點頭。
唯一知道他心裡所想的阿政,自然不可能說出去。
後來事實證明,成蛟也聽了進去,要死的時候還找琇瑩要庇佑。當然,這是後話。
五月份時,異人便不太好了,阿政搬去了章台宮,時刻陪在異人身邊。
他麵容凹陷了下去,整個人清減了不少,身軀單薄。引得琇瑩也隨他住進了章台宮,以便照顧他。
"琇瑩,你這糕不好吃啊!"床上的異人叫嚷著,口裡含著一大塊麥糕,至少
手裡拿了兩個。"我都吃不到一點甜味,琇瑩你是不是沒擱柘漿?"
不好吃你連吃帶拿,還一口能吃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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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瑩不理他,徑自吃糕。他從手中的糕裡,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他露出了一幅被齁到了的表情,然後默默地將糕放回去了。
對於一個吃甜隻吃清甜的人來說,加了十碗柘漿的糕,是多麼讓他無法忍受啊。
阿政見狀從旁邊書案起身,笑著遞了溫水給他,作為一個也不太愛吃甜的人,在目睹了琇瑩倒完了十碗柘漿,並用其揉麵後,他就無法麵對這份甜得發膩的麥糕,至少他碰都沒敢碰。
琇瑩艱難的用水將口裡的那一塊糕給咽了下去,眼淚汪汪的感謝他哥救他一命。
阿政揉了揉他的毛腦袋,繼續回去看書。
那邊異人像是跟琇瑩一樣的年紀,見琇瑩不理他,就捏了坐在他旁邊的琇瑩的小臉。被琇瑩麵無表情的拍開了,就同琇瑩開始每天一次的拌嘴。"你這不孝子,阿父捏你一下怎麼了?"
琇瑩死魚眼,不想理這個幼稚的大人。
這邊異人見他還不理自己,衝著看書的阿政道,"政兒,你看你幼弟。"
你是小孩子嗎,還會告狀!
琇瑩本來就因為自己小孩子的身體而變得情緒豐富且幼稚,更何況異人的行為簡直在他雷區裡蹦迪。
他頓時氣成了河豚,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你太過分了,你還跟兄長告狀。"他握著案角,對異人道。
異人哈哈大笑,咳嗽了幾聲,又接著道,"我就告狀,有人幫忙不好嗎?我又不是傻子。"
琇瑩氣得轉圈圈,又不能罵正在病中的異人,隻好端起自己蒸的糕,跑了出去。
老東西,喂狗都不給你吃!
阿政對自己幼稚的父親也很無奈,他替異人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