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在秦軍戰馬聚集處和其他人一起喂馬都聽見了他聲音,他無語扶額,又來了,一天要來八回。
他對著蒙恬攤手表示無奈,自己懶得管。“一
會要出發時,我跟以前一樣把他打暈了,扛起來走吧。”
他隨手給自己的小馬百衣喂了把豆子,“百衣啊,一會兒咱們還得要再扛個胖子接著跑,委屈你啦。”
百衣是前年去世的耿的孩子,年紀不大,但是腳力十分強健,是琇瑩親自抱了回來,從小養到大的一匹小棗紅馬。
琇瑩不太會起名,但兄長的黑馬叫十方,名字十分好聽。
兄長說世間無非十方,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王行十方,王馭十方。
琇瑩於是瘋狂地心動,就纏著兄長給他的小馬崽也取個名。兄長便取了百衣這名。
百衣儺舞,護佑我子,安寧無極,壽元長久。②
於是這馬便喚了百衣。
百衣長的肖似他爹,一身棗紅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撲閃的大眼睛十分可愛,引得琇瑩又忍不住喂給它一把豆子,它親昵蹭著琇瑩的手,琇瑩癢得哈哈大笑。
他正和蒙恬同自己的戰馬親昵的互動著,卻見一個跑得氣喘籲籲的老兵跑來尋他。
琇瑩見他臉上還滲著豆大的汗,斂了笑意,皺起眉頭,“怎麼回事?敵襲了嗎?為何不鳴金。”
那小兵邊引他向前邊向他解釋道,“小將軍,不是敵襲。是成蛟公子鬨著要回鹹陽。”
他越說越小聲,窺見了琇瑩的臉色瞬間陰沉,立馬低頭不再說話。
琇瑩出了馬匹的聚集處,向前走了幾步,便聽見了成蛟尖利的叫罵聲和一些人的悶哼聲。
當他走到成蛟休息的空地時,便看見成蛟手中拿著石頭往前麵被他命令站成一排的小兵頭上扔,其中不少人隻不過十四五歲的新兵,和琇瑩一般大的年紀,臉上還是一團孩子氣,就被他打得頭破血流,不少人血和著淚從臉上落下。
他們不太懂為何在他們心裡與秦國一樣,他們應該尊敬奉養的公子會傷害他們,明明琇瑩公子上次還分給他們草編的蝴蝶呢。
怎麼會流血呢,他們不是還沒跟趙國打仗嗎,他們為什麼現在就會疼呢?
一些老兵想要上前去攔他,卻被成蛟手下的侍從攔了下來,那些人搬出了華陽夫人好讓這些老兵知難而退。
琇瑩站在那些老兵後麵,聽到他們的高高在上,大放厥詞,氣得嘴唇顫抖,他聲音沉悶,可卻讓人聽出了陰沉的風暴意味,“誰教的你無羞無恥,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覺得可以隨意欺辱我大秦的銳士?華陽太皇太後嗎?”
字字質問,字字泣血。
他從老兵讓出的道裡,向前走。
他從腰間取下了自己的鐵質的九節鞭,將那嘴臉最囂張的侍從一鞭子抽到地上,他用了十足力,餘勁便濺起了草皮和泥土,那人被他直接打暈了,一地的血水混著灰泥積在地上。
後麵跟上的蒙恬,立馬讓人讓那些嚇得半死的侍從都拖了下來,準備自己帶人去把他們坑了。
九節鞭在地上拖出血痕,琇瑩快步上前,幼時的記憶讓成蛟不住後退,
他不想被這打架不要命的瘋子抓住。
直到琇瑩往成蛟背上抽了一鞭子,成蛟才趴在了地上,被他一把提起。
成蛟涕淚縱橫,不住求饒,“仲兄,我有錯,但阿父說你我骨血至親,放過我這次好不好。”
琇瑩不理他,一把將他扔在了地上,手中鞭子發出了淩厲的破空聲落在了成蛟的身上。
他聲音含怒,伴隨著鞭子擊打皮肉,骨頭裂開的聲音,暴烈如同黑雲壓抑翻滾,隱約要降下紫電的雷雨時分。
“爾配為秦公子嗎?暴虐無道,將刀口對上自己的臣民,你又有何顏麵再提阿父!”
琇瑩似猶不解恨,高聲斥罵道“你說你我骨肉至親,那他們又是誰的骨肉至親,容得你這般糟踐。他們的父母為了秦國願意將他們還不算大的孩子交給了我兄長,那我也是他們的兄長,我與他們也血濃於水。”
成蛟被打得皮開肉綻,一身血滾來滾去,他從一開始的求饒轉化成反複的威脅,“秦琇瑩,我才是主帥,是公子,是秦王室血脈,他們都該聽我的,為我去死。”
琇瑩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他拽著他頭發,將他提起,讓他去看那群孩子臉上被石頭砸出的血。
他淚盈滿目,顫抖著雙手,“你算什麼主帥,又算哪門子的公子,你不過是自詡王室血脈的吸血蟲。自秦立國始,秦之公子就沒有你說的那麼高貴的身份和肆意生殺秦人的權力。”
“我們隻有責任和義務,因我們承接萬民的供奉,所以不論是我還是兄長亦或嬴秦的他人,皆要為秦國謀太平,要庇護國土,是要在危難時,跟秦共難,不惜此軀。來日秦國有難,我嬴秦王室便是第一個殉國的。”
秦的公子非戰功不可封爵,幾乎每一代人都去從軍,都去戰場。有些甚至一生不曾停下征戰,不去的便一生輔王強國。
雖然他們現在勢弱,也不去領兵,都是低層的將領,可不少人的身上也皆是傷疤,有人甚至缺了胳膊和腿,他仍記得壯的身上仍有一道長疤,是當年攻趙時留下的。
所以他們從未停止為秦國好的心。他們是沒有人才,但不代表沒有鐵骨和愛民之心。
琇瑩將鞭上的血甩開,臉上濺了幾滴血,“你是何等的辱我嬴秦公子!”
他強按著成蛟的頭,讓不肯低頭的成蛟向那些臉上還流著血淚的小兵跪下。
成蛟咬牙,不肯跪,卻被他用秦王劍打斷了腿,像死狗一樣跪在地上,“秦琇瑩,我是公子,他們不過是賤民,你存心折辱我。我便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琇瑩掐住他的下鄂,眼神黯沉不明,他一字一頓的道,“讓他們在戰場以外流血,才是對公子的折辱,沒管好你這隻畜生,是我有負於王。我亦會像王請罪。”
他站在那些孩子身前,蹲下身子,捂住了臉,任眼淚一滴一滴的滴下來,“我愧對阿兄,兄長曾與我說,秦人已經在戰場流過血,其他的時候都要無憂無愁活著的,因為我們是最強的。”
所以他有罪。
直到聽到淩亂的腳步聲,他才轉頭看向那些剛才才議事,現在連忙趕來的將軍們和穿著布衣的蒙老將軍,老將軍將他扶起來,摸了摸他腦袋,道了聲,“小公子。”
又跟安慰琇瑩的所有人道,時間不等人,戰況緊急,他們要接著趕路,爭取月末能到秦趙邊境然後休整一二。
即使再大的事,都不應該影響出征。
琇瑩俯身應是,忙擦乾了眼淚,準備去牽百衣出發。
出征的鼓角又一次響起,“大軍開撥!”!